“先不说他,仲华,即便你我能约束住咱们这支,可是原本站在咱们这一边的那些人怕是有的就要改换门庭了,姻亲有时候也是靠不住的,你道该如何?”
邓禹自然也想到了,世间人都愿两全其美,可又哪有那么多两全其美之法?“我还是那般说法,邓氏一族如今看似繁华正盛,却还差的太远”如今的陛下可不是纯良认人摆布之人,否则邓禹也不会一直追随与他,刘秀刘文叔不会把手中大权容得任何人分去,可如今确实不得不用平衡之术,理他所求还太遥远,以后怕还有的争呢,在他手上冒头绝不是明智之举,“别的族支那里,弟人微言轻也管不到,然吾这一支,我只会忠于陛下,教养儿孙,道不同不相为谋,他们愿意离去便离去吧”只要儿孙成才,何愁不兴旺?这一代不成,还有下一代,下下一代,当时过境迁,当时机成熟,五十年、百年之后也或许机会更合适,若子孙庸庸碌碌,他便是求得了那至尊高位,他们也守不住,弄不好还会有灭族危险,君不见吕氏、窦氏、霍氏者今何在?
邓甘总算是被兄长说服,悻悻的离开,回去接着劝说其他人,只之前所图颇大,现在那些人买不买他的账自然可想而知。
……
“咳咳,咳咳咳咳咳”一阵猛烈的咳嗽声从一辆素色马车中传来,车外的小厮赶紧入内伺候,车内的素衣男子脸色极差,此时止了咳嗽,瞥了眼手帕上的血未做理会,接过温水漱口,原本清隽的脸数日内仿佛老了不止十岁,眼中都透着颓然,又喝了几口方道“小少爷那边如何了?”
“已经不哭了,这会儿正睡着,大少爷……家主请放心”
男子闻言眼中方有一丝微动,却不再开口说一句话,挥手让人退出,看着手边一个妆盒发呆。
“次伯兄……慢行……”
声音从远处传来,一人骑马飞驰而来,小厮垫脚看了一会儿,回道“是邓禹将军”
“停”
yīn识听到是邓禹,冰冷的心总算有了一丝温度,他今日扶棺回乡,昔日巴结与他的官员们全都不见人影,这些人不知道他在意,然当他在送行的好友队伍中未看见邓禹的身影时真的是心中透凉如置身冰dòng中,他是不信邓家人所为是出自邓禹之意的,当时欧芳几个看出他所想,还极力开导与他,他却是未听进去,现在看着那熟悉身影立马于前,翻身而下,还有些恍惚。
“次伯兄,弟来晚了”邓禹近前一拱手,yīn识扶了一下,“仲华……”
邓禹看着他颇为憔悴的面孔、清减许多的身型,眼中有些许gān涩,儿时相jiāo,这位兄长总是那般优秀稳重,对他亦是颇多照顾,少时打马游长安,共论天下,畅谈鸿鹄之志,而后同殿为臣,本想一同完成惜时宏愿,却因各种原因越走越远… …极致今日,邓禹虽不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但无损多年相jiāoqíng意,或许不用多说什么,都已明了。
“我悔不听仲华与伟卿当日之言啊”
yīn识终于在好友面前终于坦露心中悔意,他就不该图谋太多,不该把妹妹嫁给刘秀,凭他之才,他总能杀出一片天地,何至于到了几日祖宗名声都毁于他手、妻子为洗清他甘愿赴死、妹妹一人深陷后宫的境地?
是他自己的心太大了,刘秀必然是查到了别的事qíng,再容不下他了,他本来是想着慢慢图之的……可是那人步步紧bī,如一把锋利的刀悬于他头上,不知哪一刻就会落下,让他烦躁,让他不服,让他时时刻刻都不敢轻动,让他失去理智的想去找出、灭掉……现在都不需要了,他已经败了,但是他纵是败了别人也别想好过。
“人生数十载,起起伏伏,兄长不必灰心,再者”邓禹望了另外一匹马车,“十几年、二十几年、几十年后的事qíng谁又能定论?兄长的希望,yīn氏的希望尚在矣”
yīn识定定地望着那马车,车上是他的儿子、侄子、侄女,还有旁边是他的庶弟,是啊,yīn家尚有族人上千,他尚有儿子可教,他的族兄弟依然受重用,几十年后甚至是百年后,谁能知晓?yīn识对着邓禹一躬,谢过他今日点醒之恩,邓禹忙上前相扶。
yīn识重新起行,看完了邓禹jiāo给他邓晨的来信,gān枯的大手摸索着那jīng致的妆盒,他不能灰心,否则他便是辜负好友期望,更是对不住妻子用命换来的一条生路,回望了一眼洛阳城,便不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