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征讨无用,景芳与尚书郎们可商量出良策?”朝堂上的大臣们巴不得自己收回诏令,一个哥哥的俱是“无法”,刘秀可问之人不多,此时也越发觉得荒凉,却是心中更加坚决,第一步便是这般一起阻扰,今日不成,那估计他一辈子都没有再提的可能,只能眼睁睁看着大权被分走,看着隐患留给子孙后代、预想着大汉有朝一日落于他们那些豪qiáng世家之手,若能忍下这些,他就不是刘秀!
刘秀只是想到了当年自己在外拼死帮着刘玄打天下,回来之时自己的兄长已经被害死,那些他所谓的亲戚叔伯兄弟有多少便是那么袖手旁观的看着,看着兄长被杀,看着他被猜忌排挤,直到今日,为了安抚他们,为了天下人前的qíng义二字,为着不落个他连亲族都容不下的名声,他还只能供养着刘玄的儿子,给那些人高爵厚禄……
望了一眼旁边刀架上放置的第一把刀,那是他兄长的遗物,便又收回了目光。杀兄之仇,他一日不曾忘记!想看他笑话,想等着有朝一日自己收拾不了残局他们再来bī他服软,做梦!
“尚无”,欧芳表现的也有几分无奈,他自是这政策的具体实施者与拥护者,估计那帮豪qiáng们吃了他的心都有,然都值得,“臣无能,惭愧”
其实有法子,刘秀此时还不愿意用,因为用了便是基本上承认了自己的失败,也会让度田之令形同虚设,欧芳此时心中明白刘秀的矛盾挣扎,看不清楚的人不痛苦,痛苦的从来都是心中明了却改变不了境况的人,不到万不得已,刘秀是决计不肯退却的。这次他一改往日用兵行事的以柔克刚、怀柔之策,行事果断绝狠、不留qíng面,也是因为他看得明白,也真的想改变。
然此时的豪qíng世家们已经不是处于发展的萌芽阶段,而是处于快速发展时期,没有科举政策的东汉时期,就是举士一条,他们便能掐住皇帝的咽喉!只是哪怕思想超前的王莽、刘秀等人,也不可能想出经过数百年发展才能孕育而出的科举政策,便是想出来也行不通,只能让那些人彻底的反了刘秀而已。便如刘秀自己明明很看重血统的高贵却又惧怕一般,这个时大环境便是,得了天下的皇帝都是他们豪qiáng们一起托举出来的,可皇帝偏偏想调转头来砍掉他们的手,那最终挨摔的只能是他自己一样,就是这般矛盾!
刘秀沉吟片刻,转了话题,又问库中存粮所剩几何、钱帛多少,欧芳一一做答,听到刘秀当真又揉起了头,连年战乱,四处征讨,再者匈奴得寸进尺,去岁水灾、瘟疫,他的钱粮真的基本不剩,让他拿什么再征讨jiāo趾叛乱?而那些豪qiáng们却是富得流油,克扣的都是该给他的税收,这也是他这么急着动手的又一个原因。
“景芳看备粮糙、马匹、钱财数月,秋收后可能够征讨jiāo趾否?”刘秀问出,却是自己都明白各地叛乱不平,便是更加没有粮食上jiāo,更加没办法出征,那他又得和那些人伸手要粮要钱,没有邓禹、李通和他们讨价还价,而且自己刚打压过他们,他们又怎么可能再出这些……刘秀心中苦味难言,自己就是处在这么一个矛盾的处境啊!
“臣实不敢断言”,欧芳实话实说,本来也要看年景如何,现在又是各地乱套的qíng况,“陛下,依臣之见,今日马援所奏按旧币制铸造五铢钱既可以统一王贼之后的钱币混乱,方便百姓使用,也可以找补得到其中回收各种钱币落差,此法甚好!“
刘秀笑笑,“我已经准备准奏,马援此法确是甚好,只不是根本之道“,根本的还是他所行之事,他不能一直让别人占着他的钱粮,用时再去舍出利益才能换得回来吧。
……
刘秀闷闷的处理了一天的政事,起身下意识的就往长秋宫走,走了几步方才停下,想起自己根本想都未想便说出的那句伤人的话,那双受伤一闪而过随即便是古井无波的眼也出现在了脑海,那是他第二次见她露出那样冷漠拒人千里之外的表qíng……刘秀此时心中难免抽疼,他怎么就说了那样的话?他没有怨她家和刘扬劝不住河北的那些世家们,没有怨数亿家财却是不能为他所用,没有,真的没有!他只是太累了,已经快筋疲力尽了,一时烦躁才脱口说了那句话……相伴十六载了,她其实很聪慧通透,只是很多事qíng不愿言明,刘秀此时却是恨起了她为何对于他已经能那般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