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你就没有牵挂的人?”咽下那句差点脱口而出的话,苏梅转了话锋道。
“没有,我龚……我家里头的人,都死了。”垂下脑袋,月半声音低靡。
“那外头的人呢?我看你现今也应当有十六了吧?就没有什么……qíng郎吗?”小心翼翼的伸手推了推月半的胳膊,苏梅放缓了声音,神色暧昧道。
听到苏梅的话,月半神qíng一顿,不知想起了什么,面上显出一抹绯色,但是片刻之后那张略带着羞涩神qíng的面容却是陡然白。
用力的捏着自己手中的巾帕,月半垂眸看着自己那双细腻修长的手掌,神qíng悲切,说话时的声音还带上了几分哽咽,“如今我身处这教坊司之中,若来日还能再相见,怕是只能……当作未相识了。”
“相识便是相识,哪里有什么未相识之说。”苏梅一把握住月半的手,突然神qíng严肃道:“其实,我认得你。”
听到苏梅的话,月半一惊,猛地一下就抽开了自己那被苏梅握在掌中的手,苍白着一张面容细喘了片刻之后才压下心头那抹惊惶道:“你,你与我素昧平生,怎的可能相识?”
“龚府世代官宦之家,到这代却无子嗣连绵,只育有一嫡女名唤龚月弯,其祖父龚禔身为内阁大臣,其父龚丽正任按察使,其母段驯,为江南著名文学才子段玉裁之女。”说罢话,苏梅睁着一双湿漉水眸看向面前的月半道:“我说的没错吧?”
龚月弯站在苏梅面前,静默片刻之后缓缓点了点头道:“对,没错,我就是那个三日前被满门抄斩的龚府嫡女,龚月弯,你既已知,那为何还要与我一道?难道就不怕被我连累吗?”
“不怕。”拍了拍自己裙裾上的果木炭细灰,苏梅慢条斯理的起身,声音细糯的看着面前的龚月弯又重复了一句道:“我不怕,所以你怕什么,都是烂命一条,为何不与我一道闯闯,你难道就没想过你为什么会进到这教坊司里头来吗?”
“自然是我自愿……”说到这处,龚月弯却是陡然一顿,神qíng变的有些难看。
圣旨下来的前一天,父亲便将她唤到书房内与她一封信,说只有等到明晚子时才能打开,然后便差车夫将她送到了城外郊地,龚月弯浑浑噩噩的在马车之中睡了一觉,等第二日起来,便听到龚府被满门抄斩一事。
车夫是父亲亲信,qiáng按着她驾马直接便进了汉陵城,然后将她换入宫中教坊司,之后便消失无踪。
之前在马车之中,龚月弯看了那封书信,信里头只有寥寥几语,说的话却句句深寒。
她的父亲好像早就知道明日会有大劫,便提前将她送到了城外,并言宫中教坊司可栖身,但其余之语却是只字未提。
龚月弯一向是在龚府受尽娇宠之独女,自然明白他父亲为何要将她送入这教坊司,只因她出不去,别人也进不来,可苟且偷生这一辈,残喘过活,但今日被苏梅猛然一提,龚月弯却是猛然惊醒,她父亲为何要将她束缚在这教坊司之中,宁愿她若蝼蚁一般苟活也不愿她出了这教坊司?
“这教坊司是磨人心志之地,我想你父亲想做的,不仅只是护你,更是想缚你。”
第96章
一语点醒梦中人,龚月弯呆站在那处,整个人神qíng颓丧,几乎站立不住。
看到这副样子的龚月弯,苏梅赶紧上前,伸手一把扶住龚月弯那左摇右晃的身子道:“怎么了?快坐下。”
扶着龚月弯坐在那绣墩之上,苏梅从宽袖之中抽出巾帕,细细的替她擦去额上的冷汗。
一把握住苏梅那覆在自己额角处的巾帕,龚月弯用力的睁着一双眼眸,声音沉静道:“我龚府之事,定是有隐qíng的,所以父亲才会缚我于此,宁愿我苟且偷生也不愿我去深究何人害我龚府。”
“而且那害你龚府之人定是个皇宫贵戚,因为俗话有说,最危之所便是那最安之所。”听到龚月弯的话,苏梅轻勾唇角道:“怎么样,现今你可要与我一道了?”
“好,我就与你一道。”紧紧握住苏梅那只手,龚月弯双眸凌厉道:“我龚府之血仇,父亲虽不愿我报,但我心难安,苟延残喘于世,不若拼死一搏!”
看到又重燃起心志的龚月弯,苏梅那张白细小脸之上的笑意更深,她伸手抽开自己那被捏的红紫的手腕子道:“好了我的嫡姑娘,咱们还是先解决肚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