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抬右臂去抚摸他的脊背,却发现痛得根本动不了,只能又去用左手。是了,之前浊魂一刀砍在他的右肩,没有一整条手臂都卸下来已经谢天谢地了。
段无迹在他怀里缩着,像极了刚出生就失去母亲的狼崽。邵慕白温柔地拍他的背,抚摸他的头发,许久许久,这人才打开嘶哑的嗓子道:
“你吓到我了......”
邵慕白沿着他脊背的线条一下一下地抚摸,柔声道:“对不住,我也没想到会这样。我以后好好修炼法术,再有人来捣乱的话,我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段无迹闷在他胸口,“我说的不是这个。”
邵慕白想了想,目光落到自己不能动弹的右臂,又道:“你放心,我的伤不严重,没伤到筋骨,养两日就痊愈了,不碍事的。”
至此,段无迹终于从他怀中抬头,审视地盯着他,神色凝重,“你是不是忘了那天的事?”
原来是“那天的事”吓到这小魔头了,但邵慕白脑中又委实一片空白,记不起当日情景。
于是只能心虚点头,“那日我好像昏过去了。后来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及此,段无迹似乎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他取来一面铜镜,让邵慕白自己照着,问:“你认识你额头上的这个东西吗?”
邵慕白定睛一看——乖乖,他脑门上怎的多出来一个女儿家画的花钿了?还是火焰的形状,给他画这个的人,口味也太野了吧?
“你给我画的?”
段无迹见他连这个都不记得,眼中的光亮黯淡了些,无法,只能一五一十道来:
“这是你自己长出来的,洗不掉。”
接着,他又将当日发生的种种道出。
“那日,我以为我们在劫难逃了。但你突然间法力大增,两眼通红,走火入魔似的冲向那浊魂。不到十招就将他击败了,他被你打得灰飞烟灭,尸首都没留下。我......没见过你那样子,还以为你有什么其他的法术我不知道。但我唤你的名字,你却不认识我,脸上只有杀气。”
邵慕白心中一紧,“那我伤着你没有!”
段无迹道:“自然是没有的。那时,你看着我,好像又在看我后面,瘆人得很。但最后你并未对我动手,只从浊魂那里取回泪丹,便昏过去了。”
邵慕白松了一口气,道:“万幸万幸,我疯起来居然连你都认不得了......”
他抚上眼前人的脸颊,又道:“吓坏你了吧?”
段无迹下意识蹭了一下他的手掌,“也还好了。我只是怕你醒来又是那样子,所以就......”
“所以就一直守着我,怕我再出事?”邵慕白失笑,“无迹啊,你就不怕我醒来再是那鬼样子,对你动手么?”
段无迹的眼睛看向别处,用极低的声音嘟囔了一句:“我认了。”
邵慕白盯着他的侧颜发怔,心尖儿仿佛被谁的手拨了一下,痒痒的。他痞笑着去握段无迹的手,道:
“那我昏睡的这些天,都是你手把手地照顾我了?”
段无迹眼睛不动脸不动,“嗯。”
“那我现在这身干净衣裳,也是你给我换的?”
“......嗯。”
“那我身上原本的血迹,也是你给我擦的?”
“说呀~”
“你是不是把我看光了?你要负责的呀~”
“烦死了你!”
邵慕白朗声大笑,却在得意忘形之间忘了自家的伤势,扯动了一下伤口,痛得他直抽气。
“哎哟哟哟......”
段无迹唇角一勾,“报应!”
“哇——无迹你居然这么说我,我可是你的夫君啊!”
“哼,都说了,我是夫君,你是夫人。”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了许久,等他们都说累了,药也吃了,邵慕白蓦然想起什么,问:
“对了,那天浊魂灰飞烟灭之前,可有说什么吗?”
段无迹想了想,道:“倒是也没什么,就是特别惊讶,不信你的法术突然大增。但......他好像认识你,最后彻底消失的时候,大吼了一声——‘白祭’。”
白祭?!
邵慕白一愕——这是他之前在动荡的忘川河,也听到过的字眼。
那河底的怪物好像对白祭这个人恨之入骨,口口声声要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彼时,他从当值的小鬼口中得知,之前忘川河一直很平静,从未有过动乱,直到邵慕白过去。
所以,他一直怀疑自己跟这个“白祭”指不定有什么关联。而浊魂死前还对着他嘶吼这个名字,更加证实了他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