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个儿许杏儿和桃儿来得最晚，其他人都已经开吃了，许老太太眼皮掀了掀问：“你爹呢？咋还不来？”
李氏闻言嗤笑一声，露出个有些猥琐的笑容说：“两三个月没瞧见媳妇，娘还不许他在家多稀罕稀罕。”
许玲子一听这话，脸色就有些沉下去，把许杏儿和桃儿打发去洗手，皱眉道：“二嫂，当着孩子的面儿，这说得都是啥话，我二哥没在家，许是出去有事了。”
“刚回家能有啥子事，赶了恁久的路，还不在家好生歇歇，就算是仗着年轻，也不能这么不拿自个儿身子当回事，杏儿娘咋也不劝着点儿。”陈氏就比李氏要聪明许多，嘴里说得像是为了许老三好，其实话里却还是暗含挑拨。
许老太太果然一勾就上套，冷哼一声道：“她要真是个好的，何至于到现在这样，真不知道当初是怎么批的八字，我看着明明就该是八字不合的命，偏生给算成了良偶佳配……”
许杏儿左耳听右耳出，就当自己的耳朵是个摆设，自己低头扒饭，时不时给桃儿夹菜，叮嘱她赶快吃。
屋里没别人接茬儿，许老太太唠叨几句也就过去了，许大双偏要生事地问：“桃儿，你爹gān啥去了？”
“我爹上姥娘家拿悠车子去了，给小弟弟睡。”桃儿毕竟年纪还小，也不知道奶奶为什么不高兴，一开口就给漏了底。
许老太太听了这话顿时就炸了，手里的筷子一摔嚷道：“你娘那心是石头做的？老三刚回来就指使他跑动跑西，去拿什么悠车子，家里没有的用么？”
陈氏心眼儿多，马上就想到了叶氏的顾虑，不怀好意地劝道：“娘，我家和三弟家都有悠车子，不过想来是去拿来给锁儿用的，咱家生得都是闺女，出去借一个来用也是好的。”
许老太太的脸上yīn雨密布，她本来就不想收留锁儿，如今又被陈氏一句话捅在了心窝子上，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桃儿也明白似乎是自己说错了话，但又不知道错在哪里，吓得放下筷子，饭也不敢再吃了，往许杏儿怀里一缩，瘦小的身子瑟瑟发抖。
李氏突然一撂碗筷，嚎啕大哭起来：“杀千刀的老天爷，你睁开眼看看吧，可怜我儿刚没了，如今我这个做娘的也要被人嫌弃，连我们的悠车子都不稀罕用，你还让我活着做什么，怎么不让我跟着我儿去了算了……”
许杏儿一手搂着桃儿，另一只手在身侧握紧又松开，提醒自己这些人毕竟是长辈，要尽量忍耐，qiáng自压着心底的火起身道：“奶，我们吃饱了，要是没啥事就先回了。”
“你拉个脸子给谁看呢？”许老太太指着许杏儿骂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个小蹄子，嘴上不说，心里指不定怎么骂我……”
许杏儿深吸口气，猛地抬头看向许老太太，凌厉的目光看得她一窒，沉声道：“奶，我娘自己在家，还有两个奶娃娃，我不放心，若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带桃儿先回去了。”
“你……”许老太太被孙女的气势压下一头，心里别提多憋屈了，抬手指着她骂道，“跟你娘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德行，上梁不正下梁歪的东西，赶紧滚你的，以后没事少过来，看到你们我的心就堵得慌……”
“奶！”许杏儿手心被自己掐出好几层血印子，一口气梗在心口窝，上不去下不来，几乎要呕出血来，看着许老太太满眼的厌恶，终于忍不住了。
“吃饭本就不是我们自己要来的，是你让小姑去叫我们来的，但既然来了，我们就也老老实实吃饭，没有招谁惹谁，实在不知道是怎么碍了大家的眼。”许杏儿既然开始说了，就也懒得再去看别人的脸色，只把自己的郁闷一口气说出来，“不过既然如此，以后没事我们少过来就是了，奶如今也是有年纪的，经不起气，万一看见我们再气出个好歹来，我和桃儿都还是孩子，担不起这么大的罪名。”
她口齿伶俐，一大段话说下来gān脆利落，满屋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许老太太更是一个字不落地听了个满耳，头发根儿都要气得炸起来，回手就往炕上踅摸，想要找炕帚打人，嘴里不住地说：“这是要造反，要造反是不是！”
“奶，你今个儿就算打死我，有些话我也还是要这么说。”许杏儿伸手把桃儿护在自己身后，继续道，“我娘过门之后，不管是对爷奶还是对叔伯还是对妯娌，乃至对我爹和我们小的，谁真的能说出一个不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