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语静心,凡尘缘尽,自然了无牵挂了。”花扶柳手持念珠,轻诵了几声经文后方才睁开了眼睛,“丫头,这半年可过的好?”
一声丫头喊的芙香眼眶微红,连同站在一旁静静候着的chūn痕和言歌都颇为动容。
“姑姑,芙香好,你可过的好?”
“一切安好。”花扶柳站起了身,叹了口气道,“原想你历练了这些日子,至少能做到心如止水,可怎的还是这毛躁脾气。”
“姑姑尽笑话我,在姑姑面前我才不要立规矩呢。”芙香破涕为笑。
“chūn痕你瞧瞧她,一会哭一会笑的,还是这样没个正行。”花扶柳看着chūn痕,手却直直的指着芙香。
“那夫人同姑娘好好聊着,我带言歌出去候着。”到底是chūn痕,花扶柳一句看似不着边际的话,只一点她就明白了。
禅房里很快就剩下花扶柳和芙香两个人了。檀香缭绕,清燃满室的忧伤。
“此番前来,为了何事?”花扶柳开门见山,她相信芙香不会不听她的告诫,即便再儿女qíng长,只要无事,那她定会忍着不来找自己。
“姑姑久居佛门净地,可知道侯府与霍府结亲一事?”
见花扶柳轻轻一点头,芙香倒也并不意外,又说道,“霍少请我去观礼。”
“哦?”花扶柳挑眉一笑,“看来这半年你倒是没有白费功夫呢。”
“姑姑……”听见花扶柳难得的夸词,芙香yù言又止。
“怎么,你怕了?”花扶柳转眼便将芙香满脸的惶恐尽收眼底。
芙香沉默不语,怕了么?她不知道。可她怕什么呢?是怕将要见到从未谋面过的家人,还是怕自己该以怎样的身份出现在他们面前,还是怕自己辛辛苦苦经营多年的执念终于要有实现的一天……
“不怕。”还未思及好原因,这两个字已经被她脱口而出。
“十三年前,你就是这样跪在禅房门口求我收留你的,那时的你,为了什么?第一次习舞,我压的太狠,你的腿足足有三个月不能好好的下地走路,那时的你,为了什么?第一次骑she,你差点坠马,整个人摔的晕了过去,那时的你,为了什么?还有,你失手杀了你……娘,那时的你,又是为了什么?”
随着花扶柳苍白的嗓音,一幕幕往事渐渐涌上心头。可奇怪的是,这么多天来缠着她的烦躁和不安却统统不见了,此刻的芙香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心如止水。
是啊,十三年前她亲自找到了花扶柳,从此踏入了一段不一样的人生。她刻苦练习花扶柳jiāo给自己的一切,她知道自己并不聪明,所以坚信勤能补拙。她的歌艺,茶艺,骑she,琴技,舞技……没有一样不是刻苦学来的,可学这些是为了什么她竟渐渐的淡忘了。
为的是出人头地,为的是扬眉吐气,为的是不再任人宰割苟且偷生!
“姑姑,是芙香愚昧了。”想到这里,她忽然通透了。人一旦清楚了自己的执念,便能明白活着的意义。
“这些日子你一个人在外头自然要应付许多,可芙儿你别忘了,别忘了你自己的目的,也别忘了姑姑我的嘱托。”
“芙香谨记!”她上前福身,在花扶柳面前依然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诶,罢了,如今你独自在外也不容易,不过有苏伯年暗中帮衬总是让我放心一些。”花扶柳顺手理了理她微乱的发髻,眼中满是疼爱,“尘缘如水,或许很早以前你和侯府的恩qíng就已经断了。芙儿,你要记住,人只有一辈子,机会也不是时时刻刻都会有的,若是心慈手软踏错了一步,接下去就有可能步步都是错的。”就像她当年那样,如今再悔再怨,也都回不去了。
“姑姑……”
“侯府的事要怎么办你自己心里肯定有了思量,这我不管,也管不着,可如果你要是这般糊涂将自己从前一切的努力统统白费,那姑姑扶了你起来,自然也有办法把你拉下去。”花扶柳对她,真的是恨铁不成的。
“是。”芙香低头不语,视线落在花扶柳手中的念珠上,只觉得这念珠的颜色深沉如墨,浓的像极了自己此时此刻的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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