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两人接手处理政事后,却仍然规规矩矩的让康熙过目,无论他说多少遍相信两人都仍旧明确的表明这大清国的一把手还是您老,儿子们怎么都不能越过您去。
十二月乙巳朔,康熙看着太皇太后身体越加的差,便亲制祝文,步行祷于天坛。可是生老病死从来都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承祜看着康熙也日渐憔悴,哀切伤骨,心底倒是生出了为人子的心疼之意。每天变着法的劝康熙进食,看着最宠爱的长子那双遗传自赫舍里皇后的眼睛里全是担忧,他突然觉得被悲伤充斥的那颗冷硬的心得到了一丝温暖的抚慰。
无论多么不舍,太皇太后终究是油尽灯枯,弥留之际jiāo代了康熙几句,便只握住承祜的手,因回光返照而晶亮的眼眸里含着嘱咐和担忧,看得他红了眼眶,哑着声道:“乌库妈妈,承祜……承祜答应你……会好好尽儿子和哥哥的……责任……”
终得他一句承诺,太皇太后唇边挂着放心的笑容,闭上了眼睛,再也没有睁开。
康熙二十六年十二月己巳,太皇太后崩。
其实很多人都料想太皇太后年事已高,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所以宫里宫外,丧事都处理得井井有条,宫中一应嫔妃阿哥格格们也都在慈宁宫呆下,日日在太皇太后的灵柩旁守灵。
康熙沉浸在巨大的哀痛之中,整个人就像失了魂般镇日待在太皇太后的梓宫前,默默流泪,食不下咽,这个时候朝堂内外的一应事务就全都压在了两位嫡子的身上,康熙对于他们每日的回禀看都不看,只道他们处理就好,不要再来烦他。
夜已深,康熙传了旨让守灵的人都散了,只独自一人对着梓宫呆滞静坐。
承祜推门进来看到的便是康熙憔悴不堪的样子,心中一叹,轻轻走上前去,将手上的托盘放到地上,端起碗,在康熙面前跪下,昂头看着他,轻声道:“阿玛,吃点东西吧,这样下去会撑不住的。”
这一声阿玛倒是让康熙清醒了一下,垂眼看看承祜,又看看那碗泛着晶莹光泽的白粥,还是没有半分食yù,淡淡道:“朕吃不下。”
他叹了口气,其实今天一天下来劝食的人不计其数,但是康熙却置若罔闻,就gān坐着,生生把自己折腾成一副随时都会倒下的模样。
“阿玛,这是乌库妈妈最爱吃的翡翠白玉粥,您尝尝可好。”他继续温言说道,也不等康熙回答,就直接舀了一勺,chuī了chuī,送到了康熙的唇边。
前世的这段时期,也只有他能qiáng硬的bī迫康熙进食,衣不解带的照顾这人十三天,当时是真的害怕担忧他会把自己拖垮,那是他第一次见识到他qiáng大如天神般的皇阿玛也会有脆弱的时候,那时候的照顾不带一丝一毫的杂质,只有全然的孝心,那么现在呢?
康熙一怔,唇边的温热倒是勾起了他的回忆,那是十几年前他陪皇祖母去赤诚汤泉疗养,那时候皇祖母没什么食yù,他便命人将方圆数百里内的厨子都找了过来就为了能让皇祖母多吃下一些东西,当时就是这一味翡翠白玉粥得了皇祖母的喜爱,那个厨子也被他招进了宫。
康熙因着回忆眼神柔和了下来,嘴也微微张开,承祜便小心的喂了一勺。很多时候你觉得吃不下东西的时候,只是因为胃口没有打开,这时有一点点东西能进了肚子就会勾起饥饿感。
很快,承祜便把一碗粥给喂完,终于算是彻底松了口气,能有米下肚就是好的,然后又轻轻开口,“阿玛,去休息一下吧。”
“你若累了就先回去吧,朕还想陪皇祖母说说话,现在寒冬腊月的,你身体不好,别着凉了,回去吧。”康熙这次却执意的摇了摇头道。
承祜看着他的背影,似乎当初额娘逝去的时候康熙也是自己一个人对着梓宫待了一夜,或许这样他能好过点吧。抿了抿唇,默默解下身上的狐裘披风,为康熙系上,才退了出去。
没了披风,寒风毫不吝啬的刮到他身上,单薄的身子看着似乎能被chuī起。他却毫不在意,那人那般哀伤切骨,不吃不喝的,这紫禁城里真正为他心疼的人又有几个?自己……自己也是有的吧,起码看着那人灰败的脸色,他从来没有闪过过如果康熙不在了保成就能登基了的这般念头,他抚心自问,他真的希望康熙……死吗?
其实……在前世被圈禁的绝望日子里,自己有怨有恨,也想过那人如果命不要那么长就好了……但是他也记得,当得知康熙驾崩的消息后,自己的心是狠狠的痛了,那种感觉似乎还残留在记忆中,无论多少年过去总是有一份残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