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审言下朝后的沉默,他倒在chuáng上一动不动的疲惫,才明白他经历了多少唇枪舌剑。他身体虚弱,不能劳神,那样的言辞jiāo锋耗费了他多少jīng力。难怪他这么久都没有恢复,依然苍白瘦消。我觉得自己该对他更好些。
李伯问道:“可如果用银子资助西征,不就是把银子jiāo给了国舅的军队了吗?”
钱眼笑起来,“知音,人家说根据你讲的,开了个理财培训班。大张旗鼓,四处广告招生,就在那个商学院开学,为期三日,讲了些个什么银两的保管,量入为出之类,然后发了个证书,名叫会计证,会计证书上是皇上的亲笔签名,形同御任……”
我问道:“他不会从此就只让有证书的人接手银子吧?”
爹苦笑点头,“他正是这么gān。培训班未办时,审言说是商部为了严肃财政管理,皇上首肯,并为了表示支持,签了空白的证书。大家都说只是一纸空文。国舅那方的人几曾想过去给审言捧场?自然没人参加。可那些皇上安排在军中人,都去参加了。连自称从不算账的郭威也以合格成绩毕业。他们一回去,审言就向皇上启奏,说商部的银两,必须通过这些商部培训的会计在军中调配。这些人得皇上的钦许证书,受过道德教导,知道怎么记账,结业时还立下了血书,保证所有的行为都是为了国家,不会谋取私利。他们一人记账一人分银,定期与商部查对账目。如果出现漏dòng,商部将撤换会计,否则就停止输送银两。这时朝上有人建议再开一期,审言却说要一年一次,方显郑重……”
我领悟了:“这简直是……”
钱眼接着说:“是欺负人!人家和皇上唱双簧,下了一个圈套,把银子jiāo在了自己人手里。你说国舅能不生气?恨死他了。”
爹感叹道:“国舅在朝上竭力反对,说审言想gān扰军务,心怀不良。可审言一口咬定他就是为了保证商部银子在军中的正确使用,况且,那些人是军中人士,也不是商部派去的。最后,朝中众臣十之八九都支持审言,皇上顺水推舟,允许了审言的启奏。国舅和皇上,胜负之分,始于此。”
钱眼笑着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有了银子调配权的那些军中人士,就不是担着虚名的人了。”
爹点头道:“我冷眼看着,皇上安排在军中的都是气壮势qiáng、胆大妄为的年轻人,多出身糙莽,无牵无挂,个个武艺超群,憋着要gān番顶天立地的业绩。那郭监军是位骁勇战将,又懂谋略。那支军队一离开京师,独往边疆,其中的两派就必然在外面分出个高低。所有的死伤都会被归咎于战场的厮杀,能活着回来的,就是胜者。可如果没有审言,那些人再厉害,也在人数上不敌国舅的将领,势单力薄,结局难定。审言用银子为皇上的人在国舅军中打开了局面,他们掌管了商部资助军饷的分配,就有机会笼络人心,建立自己的势力。现在看来,他们没有làng费这个机会。”
李伯叹道:“原来是这样!姑爷的确是助皇上扳倒了国舅的人。”
钱眼点头,“要不他们怎么那么想杀了他?”他态度郑重地对我说:“知音,你可千万不能吓唬人家了。人家别的都不怕,就怕你出事。”
我郁闷地点头,说道:“你早告诉了我这些,我就不会给他添麻烦了。”
钱眼从眼角看我,“你还指望人家告诉你这些?事qíng过去了,我们能这么谈论,风口làng尖上的时候,人家反复叮嘱,不能对你多说一个字。”
爹对我摇头叹道:“审言不想让你担忧朝事。”我回想一下,我的确什么都不知道地轻松过着日子,被审言护得滴水不漏,难怪那时哥哥总说审言不容易。
正说话间,张神医走了出来,我忙站起来问道:“审言怎么样?”
张神医脸色冷淡地说:“外伤没什么,就是些淤青破皮。但他心脉脆弱,经不起折腾。好在你哥哥这么长时间用各种补药养着他,多少固了他的正气。今天他十分幸运,听他说那个油嘴儿一直护着他,不然,他未必能熬得过来。”
我心里疼,想哭。听见钱眼笑着说:“神医不骂我那玉清老弟了?”我才意识到张神医竟然没称哥哥“笨蛋”。
张神医一哼道:“他又不在这里,骂他gān吗?白费我的劲儿。我哥其他的徒弟都比他聪明。可我哥总说最后能成大家的只有他。我不骂骂他,他还不美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