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轻咳了下,起身到远处桌边坐下。审言紧抱着我,还是发抖。我双手在他身上反复抚摸,知道他想起了大军进城的前夜谢御史的话。谁能想到谢御史竟然说对了,我是有了身孕。审言一定是在后怕。我久久地安抚他,过了好一会儿,低声说:“审言,我们是多么幸运的人……”
审言颤声说:“欢语,我是个不详之人……”
我使劲晃他,说道:“不许这么说!我不高兴了!”
审言不放手,微弱地说:“我刑克父母妻儿,孩子没有出生,就差点……”
我轻拍他说:“审言!我白说了那么多话了。这个孩子懂得我对你的心思,明白我不会和你分开。他是知道不会有事,才来的,他多聪明呀,肯定比我qiáng……”
这么又说又劝了半天,审言才平静下来。我们放开手,我对着他笑,审言只是用那深邃的目光盯着我,严肃得要命。哥哥在那边咳了一下,审言侧了脸,皱着眉问道:“玉清,我让她哭了,会不会对孩子不好?”
哥哥微歪了头,说道:“古人云,‘胎借母气以生,呼吸相通,喜怒相应,若有所逆,即致子疾’。妹妹还是要心qíng舒畅的好。”
审言漆黑的眉头绞在一起,我忙说:“审言,别担心。我原来还以为我疯了,现在看来我那么哭哭闹闹是最正常的。哭没有关系,只要我心里高兴就行。qíng绪波动是生理的问题。”
哥哥好奇地盯着我问:“妹妹为何说是正常的?医书都说此时孕妇静室安胎,少qíng绪刺激。”
我点头说:“那是因为此时孕妇qíng绪太容易波动。我忘了具体的名字,有一种体内的激素,平时只有五个单位,但女子一怀孕,会在月内长到五千个单位,然后再在两三个月里升到二十五万个单位。这么快地升长,能让人jīng神错乱,所以有的人就会十分容易哭,看来我就是这样。审言,这是我自己的毛病,你别厌烦我就是了。”
审言还是拧着眉说:“我怎么会烦你?你又小看我!”
我笑了,拉他的手,小声说:“我没小看你,是想看你笑……”
哥哥站起来,说道:“妹妹说的,我要好好想想。我去配个孕妇养生的茶给妹妹,也去告诉爹他们这个好消息。”他刚要走,又转身说:“哦,审言,我在府门外看见……”
审言突然转头打断道:“玉清!”语气严峻。
哥哥笑了,“你还以为我真的像我师叔说的那么笨?我只想跟你说你府中赶出去的那个仆人在门前跪着,哭得可怜。我让他去我们府,他说你救了他的命,要对你报效终生。我看他是年少不懂事才违了你的吩咐,还是让他回来吧。”我想起我对张嫂说的话,也没有真的就要把那个仆人赶出去,可也许审言吩咐事qíng的时候,就说了后果。那个仆人说有几个女子来找审言,审言不想让我知道有人来找他也是为了不让我烦恼。
审言松了口气,“玉清,麻烦你去跟张嫂说一声,说我看着你的面子才让他回来的。”
哥哥笑了,“好好,我知道要维护你这个大人的尊严。”临出门,对审言另有含意地微笑,审言扭了脸没理哥哥。
我和审言拉着手,久久对看着。审言的手指冰凉,眼里有层亮光。我开口说:“孩子他爹……”止不住笑出声。
审言却没有笑,依然看着我,眉宇中有种忧虑。我笑着问道:“审言,怎么了?”
审言垂下眼帘,低声说:“欢语,我不知道,该怎么当爹。”
我睁大眼睛说:“可你对言言就是个爹的样子呀。”
他叹了口气,说道:“我总觉得言言的父母在看着我,我不能对言言不好。况且,言言是那么懂事的孩子。可如果我真成了爹,我会不会,变成,我爹……”
我笑着问:“你爹对你娘,是你对我这个样吗?”
他摇头,说道:“不一样。”
我说道:“你和你爹不是一样的人,所以,你不会成为你爹的。”
他微摇头,说道:“欢语,我担心……”
我紧握了他的手说:“审言,我不担心。”他还是沉默不语。我知道他的思想方式,总是自贬自责,都是被他父亲从小批斗的结果。不像我,虽然没什么可骄傲的本事,但总是觉得自己挺好,也是从小被我爸妈宠爱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