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侧了身,看着他,他看着溪水。我说道:“我们明天就启程了。”他点了下头。我又说:“还记得我说的,你会更快乐的话吗?”点头。我问:“我说对了吗?”他好久后,终于点了下头。我接着问:“我也说过,在李伯家,我们会好好玩玩,你玩得好吗?”他又点头。我有种愿望实现了的欣慰。
天色暗了,我看着他的侧脸。他似乎咬了下牙,转了脸对着我。他明澈的目光看入我的眼睛,嘴唇翕动,可还没有出声就闭上了眼睛,脸色变得苍白,又扭了头对着溪水,没再看我。
那晚,我又问了好多问题,他很少点头,似乎是真的被我烦得睡着了。
我们回来不久,就下了场bào雨。我在喧嚣的雨声里睡去,朦胧地想到那些栀子花是不是都被雨水打在了地上,像所有的美好都有凋零一天。
回程
次日,我们黎明动身。李伯的父母送出大门,李老夫人又是哭得泪涟涟,一再对我说要让李伯找个媳妇,用她沾了泪水的手握了我的手,拍了又拍。
我们来时一路走走停停,可回去,哥哥恨不能日夜兼程。我实在受不了这么颠簸,常常叫苦连天,李伯总是劝哥哥早些投宿。因为我们骑马骑得快,我无法分心,路上只能偶尔和谢审言说几句话,不像以前那么能随便聊了。
如果说我们来时一路欢笑,这回程只能用"郁闷"这两个用烂了的俗字来形容。
除了赶路弄得我们大家疲惫得很,没法长聊,哥哥的举止也让大家意兴阑珊。他自己单开房间,每天一出门,见到谢审言,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心惊胆颤,根本不敢停留在谢审言左右。躲着谢审言不说,看都不敢看谢审言。晚餐该是我和钱眼杏花大肆论谈的时候,可看着哥哥那副神不守舍的心虚样,我们根本无法尽兴欢笑。
这天,晚饭时我们都到了桌边,我和谢审言先后坐下,可哥哥就像以前的谢审言一样,在后面远远站着等着,眼见着谢审言坐下了,才悄没声地选了处离他最远的座位坐了,气也不敢出。
钱眼叹了口气:“知音,你哥怎么被人家吓成了这样?我原来以为你就够胆小的了,现在看来你哥比你还差劲。日后,见了你爹……”
哥哥叹息:“钱眼兄,我告诉你,我爹知道了,怕也会……”他没说完。
钱眼嘿嘿笑:“你们倒比着看谁负疚得多是不是?知音,人家不需要你歉疚。”
我生气:“不是那么回事!”他当然不需要我们的歉疚,可是我们需要他的康复啊。
钱眼坏笑:“那是怎么回事?”
我深深叹气:“你又懂了装不懂!”
钱眼摇头:“我只是为你着急啊!这是怎么回事?你到这时候都上不了手?!”是啊!我费尽了口舌,到现在,除了我昏迷时,谢审言一句话都没对我说!难怪那个小姐被气疯了,他真算是软硬不吃了……我可不能把自己和她这么摆在了一起!
哥哥抬头看了我一眼,又摇头叹息,低了头。李伯和杏花也神色沮丧,长吁短叹。我暗自算了算,还没到五分钟,我们总共叹有十几次气。谢审言深低了头。
钱眼皱眉:“我怎么觉得喘不过气来了?”
我意志消沉,说道:“钱眼,你有没有过走一条路,可不知道会走到哪里的感觉?”
钱眼一歪嘴:“又想借着我给人家递话?和人家在一起的时候怎么不说?”
杏花瞪他:“你没话回答就别说别的!”
钱眼对着杏花笑:“娘子总是向着知音。”他又看着我,“走在路上,自然是知道要去哪里,除非是像你这样的路痴。”
我叹了口气:“就算你不是路痴,如果,你被命运安排在了一条陌生的路上,那条路很难走,你一边走,一边怀疑。走走停停,有时还误入泥沼。你会不会疲惫消极?”
钱眼贼眼一转:“自然会!可如果有一个和我方向相同的人,一起走在这路上,两个人在一起,搭个伴儿,也许就好点儿。”
哥哥苦笑起来:“钱眼兄,真是会牵线搭桥。”
钱眼看着哥哥:“你倒会拆台!”
哥哥看着我,不敢看谢审言,问道:“妹妹,行得通吗?”
我想着谢审言那偶尔流露过的对我的好,这些天来,在李伯家的我们的相处,就说道:“如果两个人的方向相同,我肯定会走下去。如果方向不同,我会送人一程,余下的就jiāo给命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