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这个城市到处在搞建设,整个城市灰沙满天飞,秦继光就是在一个工地见到了杨凌照,杨凌照戴着头盔在听取工头的进度报告,西装小伙带着秦继光磕磕绊绊地走过去,对着杨凌照恭敬地叫了一声,“杨先生。”
跟在后面的秦继光也赶紧低头恭敬地叫一声,“杨先生。”叫先生还真是不习惯,以前大家都是同志同志地叫的。
杨凌照只是抬头看了秦继光一眼,就继续看报表,“就是他吗?”
“是的,他叫秦继光,是市机chuáng厂的老工人,市十佳劳模,现在下岗。”完全没让秦继光自己介绍的意思。
“会带孩子吗?”杨凌照问。
小伙子转头看他。
“会,会,我家小子就是我带的。”秦继光赶紧说。
“哦,你孩子多大了?”
“??????去世了。”秦继光哑着嗓子说。
杨凌照抬头看着他,过了会说,“算了,就你了。”然后去jiāo待了事qíng,“走吧。”也不知是对谁说。
西装小伙拉了一把还沉浸在悲伤中的秦继光,“走了。”
“哦。”
秦继光沾光和杨凌照一起坐上了豪华的小轿车,苦闷的心qíng有所好转,兴奋地打量着车里的一切,大家见他这样也没露什么鄙夷之色,那时候贫富即使有差异,也没现在这么明显,而且在党几十年的教育下,劳动者光荣的观念还是深入人心的,这也是杨凌照立刻决定聘用秦继光的一个原因,(当然最大的原因是他闲麻烦,毕竟是为了个不太重要的人。)
让秦继光惊讶的是,他们去的地方竟是一片政府计划要拆迁的老楼板房,杨凌照带头从黑乎乎的过道钻进去,在一扇掉了漆有虫蛀的门上敲了下,过了一会门被打开一条线,一张苍白的小脸露出来,怯怯地看着门外的一群人,“你们有什么事吗?”稚嫩的声音有点抖着地说。
“开门,我是来接你的。”杨凌照有点不耐烦,他事多,还要为这个孩子专门跑一趟,到了还不给进?
小手赶紧把们打开,居委会的大妈跟他说过的,接他的人今天会过来。
一群人浩浩dàngdàng走进这间狭小yīn暗的屋子里,秦继光打量一下,最中间的桌子上摆着一张女人的黑白照,再来是供果和香炉,三枝点燃的香烟雾丝丝往上冒,地上有一个烧yīn币的火盆,一切都显示这里刚发生过白事。
但秦继光觉得那个陈旧的碗柜十分突兀和奇怪,柜门上的砂布已经很破烂,而里面居然摆着当时很少见的高脚杯和jīng美的碗筷和刀叉。
再看那个捏着衣角,轻咬下唇,红肿着双眼看着他们的孩子,秦继光失去多年的父爱被狠狠地勾了起来,好像看见自己的孩子,几乎就想冲过去把孩子紧紧抱在怀里。
“你就是林絮的孩子?”杨凌照俯视着孩子问。
“是的,”听到母亲的名字,小脸皱起来,“我叫林飞。”
“好,按辈分轮到‘卓’字辈,既然已经是我杨家的孩子,名字也要带上辈分,你从今天起,就叫杨卓飞。”
“陈律师,拿文件上来。”杨凌照对后面说道。
秦继光看着这个人,律师啊,又是一个不得了的职业!
陈律师拉着杨卓飞的小手走到桌子边,指着文件上一个地方说,“来,小朋友,在这里写上你的名字。”
秦继光伸头看了一眼,那文件上密密麻麻的有字,还有拼音,以前教孩子读书时见过(那是英文好不好)。
“你会写字吗?陈律师写一个,让他照着写。”杨凌照说。
“会的,妈妈以前教过我认字。”杨卓飞看看文件上已经签好的两个名字,一个他认识,是妈妈的名字,另一个,杨凌照,是那个一直说话叔叔的名字吗?小卓飞拿起笔,看着陈律师写在纸上的名字,这个就是我以后的名字了吗?于是一笔一画地照着写在文件上,写了三次(有三分文件)。
“杨先生,签好了。”陈律师把签好的文件递给杨凌照,杨凌照看着那几个写得歪歪斜斜的名字,眉头不经意皱了一下。
他走到孩子面前,依然是俯视着对抬头看他的小卓飞说道:“我是你父亲。”
“父亲??????”秦继光看那小口张着小声叫父亲,激动得恨不能以身替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