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松了一口气,隐在心里数年的事,能有个人说说,她也觉得轻松,求助道:“爷爷,既然您都知道了,我也就不瞒着了,我的确也是从那地方来的。今日瞧见那些书,都是我小时候读过的,我真是觉得意外,没想到……唉,我眼下正犯愁,要不要将这事告诉陆策……”
“这倒是个为难的事。”陆沉舟点点头,沉吟片刻道:“依老夫看,若是不能说,就别说罢!”
“是怕陆策不能接受吗?”温柔没想到陆沉舟会选择让她隐瞒。
“不是老夫夸口,策儿这个孩子随老夫,打小稳重,从不咋咋呼呼大惊小怪的。他即便知道了,也不至于惊慌失措。只是……”陆沉舟摸着胡子,犹豫不语。
陆策稳重,温柔一向是知道的,可是陆沉舟稳重吗?似乎大概好像是,然而未必不见得……温柔小小的腹诽了一下,还是催道:“只是什么?爷爷,您快说吧!”
陆沉舟仰面望天,半晌方才长叹一声,郁郁道:“有时候知道得多了,不见得是什么好事。绮儿当年也是这么劝老夫的,只是老夫听不进去,一个劲的追问她,非问出个所以然来不可,结果……”他顿了顿苦笑道:“事qíng是弄明白了,但成天提心吊胆的滋味不少受啊!”
“提心吊胆?”温柔那纳闷不解。
“担心她会突然消失不见,又回到她来的那个地方去了。”陆沉舟呵呵笑道:“说句为老不尊的话,有段时间老夫每日清早醒来不敢睁眼,生怕看见一个与绮儿长得完全一样,但xingqíng习惯全然不同的女子躺在老夫身边,每每总要先闭着眼问她几个私密的问题,她答得出来,老夫这才敢安心睁眼……”
陆沉舟说着,转眼看温柔道:“你知道绮儿去世的那一刻,老夫说的是什么吗?”
温柔默然摇头。
“老夫说,‘你要是回去了,就把我也带上吧!’”陆沉舟微微笑道:“那段日子整宿整宿的睡不着,想着她究竟是被阎王请去喝茶了,还是回去过她原来的日子了,连个准信都不给,让老夫死的时候,上哪去找她啊?”
这样的日子,的确是一种煎熬。温柔听得心里发酸,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可是若要说些什么来劝劝老爷子,又觉得在这样至qíng至深的爱qíng面前,任何言语都太过软弱无用,她只能沉默着,伸手去拉拉陆沉舟的衣裳,示意他不要太过伤感难过。
陆沉舟定定的望着她道:“现下你来了,倒是帮老夫参详参详,你说她究竟是不是回去了?”
温柔摇摇头道:“她必定也是这样惦念着您,哪里舍得回去?只等着您百年之后再重逢呢!”
“此话当真?”陆沉舟的目光含喜,在月光下透出欣喜的笑意。
“自然是真的。”温柔说这话的时候,是真心这么想的,罗绮若真是在天有灵,又怎舍得丢下陆沉舟一人独自凄惶呢?
“好!好啊!”陆沉舟轻拍拍树gān,开怀大笑道:“若当真如你所说,老夫也就心满意足,再无遗憾了!”
温柔点点头道:“爷爷放心,我的来历,暂时就不告诉陆策了,我也不忍心让他……”她对着长辈吐露着心事,多少有点尴尬,顿住话头只一笑道:“横竖我在那世上,再没有亲人了,从今往后,就在这里安心过日子了。”
“你这想法对得很!走,上老夫那里喝杯茶,回头,让丫鬟送你回去。”陆沉舟此刻兴致颇高,边往听涛轩走边问道:“那个一按机关,就会亮的那个叫什么来着?老夫记xing不好,忘了……”
“爷爷,是电灯吧?”温柔轻笑。
“不对不对。”陆沉舟摇头道:“是用来照路的,比灯笼好使!”
“电筒?”温柔语带询问。
“对拉!”陆沉舟一拍掌道:“就是这个!妻儿说过……”
两人说这话渐渐远去,园中又恢复了静寂。天上的月亮轻轻扯过一朵云,遮住了自己的半张脸,月华顿敛。
不远处,树后转出一个人来,望着陆沉舟和温柔远去的方向无声默立。
半晌后一阵风过,轻轻拂散了云朵,清淡的月晖洒she下来,照亮那一张轮廓分明的脸。隐约的,有喊声渐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