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久便顺着洛骁的意抬头瞧他,眼神淡淡的:“你觉得孤不该娶妃?为了你么?”
洛骁将牙咬得几乎快碎了,他低下头去bī近闻人久:“有时候我真想将殿下的胸膛撕裂开来,瞧瞧你究竟有没有心。”言罢,又深深瞧他一眼,然后缓缓地松了手,转身大步地离去了。
墨柳在外头瞧着洛骁黑着脸出了府,与张有德对视一眼,脸上皆带上了三分诧异来:洛骁虽然贵为平津世子,又是德荣帝亲口封的少年将军,但平素在这东宫与他们相处,倒是向来温雅和善的——跟太子处在一处的世子就更是如此了。别说与太子置气,平日里只怕是恨不得将殿下捧在手里来疼了。这会儿怎么的就——
墨柳和张有德都觉得事qíng蹊跷,但是即便是心下偏颇,这会儿也不由得心下暗自觉得大约是他们的太子殿下做了什么,想了想,掀了帘子进了内屋。
“殿下,”张有德虽然心中好奇,此刻也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他低声问道正垂着眸坐在桌旁的闻人久道,“时候不早了,可要传早膳?”
闻人久掀了掀眼皮看了他一眼,起了身道:“墨柳去传膳,张公公你将这些画卷收拾了送回到父皇那儿,替孤传个话——就说平津世子没有瞧上合眼的,让他日后别再往孤这东宫塞这些美人图意图令孤游说世子了。”
虽然闻人久说话语气平淡,但毕竟侍候这么久了,墨柳与张有德都察觉出来自己的主子心qíng并不若此刻表现出来的这般平和,口中忙应了一个“是”,收拾好桌子赶忙退了下去。
那两人是退出去了,身后却传来了另一人的声音来。
“那些美人是选与我的,殿下方才怎么不跟我说?”
闻人久的身子微不可查地一僵,随即却若无其事地转过头去。只见熹微的晨光下,一个着了深色衣袍的年前男人正横坐在大开的窗户上,侧着头望他。
淡色的光将他俊美的眉眼勾勒出半明半暗的分割,叫人一时之间竟瞧不清他的表qíng。
“若是说是选与你的,你便不会如方才那般敷衍了么?”闻人久淡淡地反问,将眼底些微的波澜深深地压了下去,不动声色。
“若是殿下一早便是说选与我的,那么就不会有那些令人着恼的美人图了,”洛骁笑了起来,他从那窗户上一跃而下,反手将窗户掩了,朝着闻人久一步步走了过来,“我心早有所属,除那人之外,天下皆入不得我眼,殿下又不是不知。”
闻人久眯了眯眼,冷声道:“哪怕因此毁了平津侯府百年的声誉与根基?”
洛骁望着闻人久,眼神灼灼:“若我有法子能得两全呢?殿下待如何?”
闻人久在洛骁的目光中,竟然生出一分莫名的冲动来,他的唇微微动了动,却到底只是垂了眸,并没有接话。
洛骁将闻人久那瞬间的动摇瞧在眼里,即便他现在并不能给出他想要的那个答案也无妨,本来他就知道他的的小殿下须得顾虑的事要比他多得多。但是只要他对自己并不是完全无动于衷,只要他的殿下愿意往前走出一步,那剩下的九十九步,哪怕是地狱,他也愿意为他的殿下去完成。
只要有那一步就好。
闻人久坐下去,淡淡地问道:“先前你不是已经离去了么,怎么好生生地竟又折了回来。”
洛骁便低低地笑,轻轻地答:“殿下在此处,我的心便是挂念在此处的。没了心,我一个壳子即使是走,又能走到哪里去呢?终究是要回来的。”
闻人久有些恼洛骁的言语,抬了眼想要说他,只是那头明明是在笑着的,一双褐色的瞳却是没有笑的,清清明明盈满了一种他看不透、但却叫他有些悸动的东西。
他的心口在那一瞬间微微一缩,竟是莫名的酸楚起来。
于是,声音仿佛被洛骁这一眼无声的夺走了。两两相望,他却半个字也说不出来。仿佛他想要说的话在这一刻每个字都成了一种罪过。
最后却是墨柳打破了屋子里这种微妙的沉默。
墨柳带着两个小丫头拿了食盒过来,甫一进内屋,打眼便瞧见了正坐在闻人久身旁的洛骁。没了先前那种黑云压城的恐怖气息,此刻瞧起来一如往常的那个温和的贵族公子,墨柳心底的想法打了个转,没想通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瞧着那两人和和气气的坐在一起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