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骁将庙里打量了一圈,确定没什么危险了,这才稍稍地喘了口气,但却也并不敢放松。他蹲下去,用被人遗留的打火石点着了茅糙和木材,生了个火,见着火势渐渐旺了起来,这才仰着头对着闻人久道:“把衣服脱了,我帮你烘gān。”
闻人久走到了洛骁身旁,坐下去,他皱着眉瞧他:“孤不冷。让孤瞧瞧你的伤。”
洛骁垂着眼笑了笑,他往火堆里添了点柴火:“死不了的。”侧过头,轻声地哄道,“阿久,听我的话。”
闻人久却只拿着眼静静地瞧他,他的发淋湿了黏在一起,衬着那玉白的脸和深黑色的眸子,越发显露出一种冷锐的美来。
洛骁从来不会违抗闻人久,这次也只能是溃败。见着那头执拗地要瞧他的伤,苦笑了一声,只能妥协了。
洛骁的外衫是深色的,打眼瞧上去并不能看到那件衣服上的血迹。但是将外衫脱了,他的伤便豁然呈现出来了。那一件白色的亵衣此时多了无数道刀口,刀口处深深浅浅的铁锈色晕染着,那早已成了一件血衣。
“替我将背上的箭拔下来。”
洛骁背对着闻人久,突然轻轻开口:“阿久,帮我拔下来。”
闻人久的呼吸窒了窒,他的视线牢牢地盯着那从洛骁后背没入几乎贯穿了他整个肩胛骨的长箭,身体却没有动作。
“别怕,阿久。”洛骁感觉到身后人的迟疑,他全身的力气在快速的流失,他感觉到他意识已经开始混沌,但是还不行,在还未能确定闻人久脱离险境之前,他还不能倒下,“拔下来。”
闻人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只手缓缓地握住了那支箭的末端。
他的手在发抖。连呼吸都在有些轻微的震颤。
他觉得他是在害怕。尽管他不知道他为什么在害怕。
“拔!”
闻人久闭上了眼,他握紧了手中的箭,用尽全力地往外一抽。
“!”洛骁全身猛地地抽搐了一下,尽管竭力抑制,他的喉咙里还是溢出了一声沉重的闷哼声,他整个人仿若是被抽掉了所有的力气,身子一软,倒在一旁的木柱上,脸色惨白,额头大滴大滴地冒着汗。
闻人久在洛骁身后,他能看见他背后的血疯狂的喷涌出来,便是有着衣物的阻挡,依旧不能阻止那血流出来的势头。大量的血透过亵衣留下来,在青石板上很快便滴出来一小块血洼。
闻人久有一瞬间大脑是完全空白的,他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身体里竟然可以流出这样多的血来。他手里还握着那只正滴滴答答留着血的箭,一瞬间,他似乎是连呼吸都忘记了。
“衣服里……有药。”洛骁的声音低哑的厉害,他靠在木柱上,仿佛连动一动手指都做不到了,“你别怕……我不会死的。”
“闭嘴!”闻人久低吼着喊了一声,他从未这样气急败坏过,他的眼底有些红,像是许久未睡的困乏又像是qíng之所至的泪意,他从洛骁的衣服里找出一个瓶子来,手指发着抖剥下了洛骁的亵衣。
然而,洛骁身上的伤口实在是太多了,许多地方已经结痂,与亵衣粘连在了一起,一旦脱下衣服,就像是活生生撕下了一层皮。闻人久素来觉得自己是冷心冷qíng的,但是此时,他看着洛骁遍体鳞伤的身体,竟然有一种深切的痛楚冲他心脏深处涌了上来。
他为了护着他,千疮百孔,而他,却好好的在这里,不曾有过一丁点伤痕。
他咬着牙抑制着手上的颤抖,将药品的塞子拔了,将里头的药粉洒在洛骁的伤口上。
剧烈的疼痛使意识已经有些模糊的洛骁猛地痉挛起来,他摸索着拿到一根木棍,狠狠地咬在了嘴里,他全身紧绷得恍若一块石头,分不清是汗水还是先前的湖水从额际不停地滴落下来,瞬间又没了踪影。
闻人久握住洛骁的一只手,洛骁却摇了摇头,不愿意拉住他的手。
他现在控住不住手上的力道,他怕弄伤了他。
然而闻人久却不管不顾,执意地握了上去。洛骁不握住他,他就用两只手轻轻地包裹住他的拳头,面对着洛骁,闻人久难得顺从着自己的心,这样明显地表露出他对他的在意。
洛骁喜爱他,他一直是知道的,但是他不知道,他是在用他的命来爱着他。
那他自己呢?对于洛骁,真的只是君臣之qí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