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容貌银发上仙绝对是五人中最出尘的,可正是因为这份傲岸的姿容,令人生不出半分亵渎的念头;而那位黑衣上仙,似乎只出手了一次,却透出令人胆寒的凌厉杀气,几个男人不知怎的就不敢提起那人。
结果角落的年轻人一下提了俩,语气笃定,眼神执拗。
见青年如此,年最长的粗髯大汉只能拍着他肩头开导:“张二呀,被上仙的皮囊迷晕,说昏话呢?年轻人也忒天真,走了那么多仙人,我们何时得救过?”
“不!我爹见过这两位上仙,”结果青年激动地甩开了大汉的手,“一位黑衣一位银发,我爹说的果然是真的,当年就是他二人将南岳府那作威作福的小侯爷宰了!这次也是,上仙定然会救我们!”
这青年二十出头的模样,姓张,他的父亲竟是当年看到楚江抱着受伤印青飞越南悦城的渔夫张旺。
那时的惊鸿一瞥,足够一生都未离开南悦泽畔的老渔夫叨念半辈子。
幼时听父亲提起,张二还觉得新鲜,年岁大了却也和乡里其他人那般把父亲的话当成chuī嘘。南悦出事,张旺被怪鱼咬伤,年事已高没能活下来,却在临死前依旧相信会有仙人。
张二悲伤之余,心底却觉得父亲伤重糊涂了。
直到今天,张二才明白他爹说的都是真的,那两个仙人竟然再次出现在南悦城,父亲却平白被他嘲笑了多年!
如今,张二对家父的话深信不疑,自然不理会旁人眼光。
听到张二忽然提起二十多年前南悦侯府那为非作歹的小侯爷,众人都愣了下,不少人年少时都知道这事儿,知道是几位千灵斋的仙师为民除害,甚至有传言其中当今女王绯颜陛下当年也在场。
“张二,你还真是个愣头青!”
“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
不过众人只是一愣,很快就没当回事,又嘻嘻哈哈聊开了。
“爹,你说得对,那两位上仙果然出现了……”
唯有张二独自陷入回忆,呢喃自语。
城楼上,隐约传来守备们放松下来的笑闹声,谁都没有注意到,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蹿过一道黑影,向着南悦城深处而去。
黑影踽踽而行,静谧的街道上回dàng着脚步声,只是并非单纯清脆的声响,而是鞋底占了泥淖的古怪黏渍音。
仔细看,就会发现黑影浑身好像从水里打捞起来一般,浑身汗湿。
就在这时,空中浓云散去,月华缓缓透过云隙洒向大地,照亮了黑影身后蜿蜒的水迹,也照亮了黑影的面孔——
此时还在街道上独自穿行的男人,竟是受到南悦城百姓信任爱戴的仙人,姚谦。
倘若有人现在闯进姚家大宅,就会发现空无一人的宅院满地láng藉,但凡能破坏的东西,不论糙木抑或摆设,没一样是完整的。并非被打砸了,而是被某种不知名的野shòu啃食过,连回廊的美人靠都有圆形的压印。
“饿,好饿……真的好饿……”
恍惚中,姚谦最后一丝理智尚存,qiáng撑着离开了百姓聚居的那些街道,跌跌撞撞到了南悦城人丁最少的地方,两侧富贾官家的深宅大院早就人去楼空,抛下世代扎根的城池走了。
在一扇朱门旁,姚谦扶着墙垣缓缓跪下,捂着腹部。
腹腔里好似有一把火,撩着万千爬虫从内啃噬他的身体,若不拿新鲜血ròu喂饱它们,自己就会变成枯骨。
血道战场残忍的一幕幕再次在眼前回放,唯一清晰的记忆便是已经没有下半身的岩峰推开他,露出一抹笑容,如往昔平和日子里那般粗犷阳光:‘姚谦,你要活下去,杀了妫无常!为我们报仇……’
开始下一瞬,岩峰整齐洁净的牙齿上,粉色的牙龈瞬间消失,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饱满的面孔化作白骨。
“啊……不可以,我不能那样做,楚江他们是同门……”
当记忆逐渐模糊,姚谦忽然疯狂的揪住自己的头发,甚至狠狠得将头撞在台阶上。
只是喉咙里溢出的痛苦嘶吼越发模糊,渐渐化作野shòu饥饿时发出的‘咕咕’声。再抬头,姚谦那双yīn郁的双眸一片赤红,仿佛再无人xing。
“我得活下去,为了岩师兄他们活下去……去报仇……”
没了疯狂的模样,姚谦披头散发缓缓站起身,弓着身子恍如野shòu般嗅了嗅,眼睛直勾勾地望向身旁被守门石狮遮了一半的门扉,露出有些迷茫陶醉地模样,涎水就从口角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