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夫人告诉我,夷人一向畏你如虎。这一次他们商议南下,诸王子皆不愿自辽东入境,唯有哈尔朗年幼好胜方才揽下这一处。我便想,恐怕枮木格因幼子守灶不好硬抢去哈尔朗的汗王之位,便用激将法让他来辽东借你的刀杀人呢。”
感觉铁石动了一下,宁婉抬手掩住他的嘴,“我知道我就是无端地乱猜,但是人qíng本就是相通的,我们朝廷皇子们为了皇位相争,夷人又能有什么不同?就算我多心了,哈尔朗手下怕你也是事实吧?就是哈尔朗,在虎台外面攻了两个多月,心里有多少不服现在也转成了无奈!”
“还有你手下的兵将,我也是知道的,原就以跟着你去过大漠杀敌的勇士们为百户、总旗、小旗,又在军户中挑选身qiáng力壮者编入军中,再经苦练出来的,去年还到过大漠里历练,可与寻常的兵将不同,对夷人一点也不胆怯。”
“因此,我相信不管你出城后遇到的qíng况如何,你都会胜的!”过去的宁婉有梦境提前告诉她铁石的每一场胜利,现在梦境已经成了过去,再不可能借助,但是今天就在铁石与大家商议时,她亦认真思索,最终还是从心底里得出了这个结果,“你必会胜的!”
卢铁石就笑了,“真是我的好媳妇儿,说的一点也不错!”
“现在,赶紧洗一洗,好好睡上一觉!”宁婉笑着从他的怀里抬头,打了水服侍他上了炕,然后chuī熄了蜡烛,“明天早我们家包牛ròu萝卜馅蒸饺给你送行。”语气平常得很,仿佛以前每一次铁石出门时一样。
冬日里辰时太阳还没有出来,东边刚刚放亮,映在天空上,自东到西由浅浅的月白一直转成深得近乎黑色的黛蓝,一弯小小的月芽挂在一边,清冷而肃穆。
虎台城北门前早集结了几千人的大军,为了给城外的夷人突然一击,此时并没有竖起旌旗、打起锣鼓,就连马蹄和脚步声都放轻了,唯有黝黑的铠甲和长枪的枪头闪着暗光。
忽然街头跌跌撞撞跑出来十几位老者,冲到大军前跪倒一片拦住马头,“铁石将军!你不要离开我们虎台呀!”
军令自然不会泄露,但是一早大军整装待发还是瞒不住城里百姓。此时铁石已经骑在马上,翻身下马扶起众人道:“我是去救援安平卫,虎台自有陈百户与羊夫人守城,定可保大家无虞!”
大家便纷纷道:“安平卫没来派援兵救我们,我们又何必管他们!只保住虎台县平安即可,便是朝廷有命我们大家也有话答!是他们无qíng无义在先!且是虎台百姓不放铁石将军走!”
又有人说:“铁石将军莫不是担心城内兵马多粮食不足?我们家里还有几千石粮食,全部捐出来充做军粮!”
“我们家捐一千两银子!”
铁石摇了摇头,才要答话,钱县令已经上前拉住拦马的百姓,“铁石将军援救安平卫岂是为了粮食银两?安平虎台共为辽东门户,唇亡齿寒,于此国难当头之时,自要不计前嫌,保家国平安!”
“本官身为虎台县令,又岂愿意铁石将军出城?但是孟子云,‘生吾所yù也,义吾所yù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当此之时,本官亦要如孟子一般,舍生而取义,与虎台父老乡亲送铁石将军出城!”
钱县令是读书人,他的文词大家本就半懂不懂的,只听得什么“生”啊“义”啊的,且又带了闽南口音,愈发让大家以为到了什么生死关头,又有付捕头立着两只眼睛,粗声大气地吆喝着捕快们将人都拉回来,因此许多人就都痛哭起来,“我们就是想铁石将军留在虎台县保大家平安!”
还是羊夫人站出来大声地说:“我就是虎台长大的,现在听铁石将军令与丈夫带兵留守,誓保大家平安!众位乡亲们只管放心!”
陈勇便站在她身旁笑道:“我可是虎台城的女婿,哪里能让夷人踏入岳家一步!”
宁婉也向大家劝道:“也不只你们不舍铁石出城,便是我也不愿意。只是如今夷人转攻安平,若安平被破,辽东就会遭遇大难,虎台也难独存!更何况铁石将军此番出战,早已经成竹在胸,必将大败夷人,大家为何不舍?只管回家安坐,待大军得胜回城时相迎就是!”
百姓们这才明白,让开了道路,又都跪下向上天祷告道:“大军必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