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看了看他,静静的笑了笑,点头道:“老头子明白。”他虽然明白,却永远也无法感同身受这种痛苦,因为他不够qiáng,也没有像岁栖白这般的爱着一个人,因而这种理解,只是一种同qíng。
chuáng很软,被褥都是崭新的,桌上放了一瓶花,刚刚择下的新枝,托着秋日红枫,美得格外风qíng万种。
荀玉卿躺在软枕上,他的睡容不但安详,还很平静,仿佛世间的悲欢离合与他划开了一条长长的沟壑,红尘进不去他的梦,他也不必来此红尘烦忧。
……
一梦忘忧。
这个名字听起来很美,美的东西,往往会叫人忘记它的毒xing,就好像是带刺的玫瑰一般。这种毒原先发明出来,是为了解决一个大人物的头痛病,那位大人物因为整宿整宿的疼痛而睡不好觉,因此底下的人为了讨他的欢心,发明了“一梦忘忧”。
但是再好的东西下重了剂量,也就变成了毒。
有时候好与坏,也许往往就在一线之间。
这种毒本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不会有人比岁寒山更清楚它的来历,因此这件事虽然麻烦,尽管知道自己前去也许会被拖延些时日,他仍要亲自前往弄清楚原因,可他想得也许太过所以然了,所以非但没有将事qíng弄个清楚明白,还因此耽误了时间。
等到岁寒山回到山庄之中的时候,万籁俱寂,唯有一个房间亮着灯,他轻轻推开门,只见到岁栖白如雕像般的坐在chuáng边,荀玉卿的脸色苍白,丝毫不见血气,还未等他开口,岁栖白忽然开口道:“苏伯,我为什么不能选玉卿呢,为什么我做不到……”
这并不是一句质问,显然也不是一个哭诉,而是极平淡的疑问,正是这样的疑问,却忽然叫岁寒山的心整个揪了起来。
人家总都望子成龙,可岁寒山却总希望岁栖白更傻一些,更蠢一些,最好连武学的天分都不要太高。一个人越优秀,地位越高,当他的心越善良澄净,他就会越来越痛苦。
人人都向往光明,因此越光明的人,反而越受苛责。
岁寒山的手轻轻的搭在了岁栖白的肩膀上,他并没有去瞧岁栖白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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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是从怀中掏出了解药喂荀玉卿服下。这解药自然也不能说是解药,而是另一种相反的药,有些人想睡个好觉,有些人却想jīng神百倍,两样药的药xing相冲,用对了剂量,便能解毒。“他会好起来吗?”岁栖白喑哑道。
岁寒山沉默了会,轻轻叹气道:“应当会的,只要他能醒过来,便是痊愈了。”这话说得虽然轻松,但他们二人都不由得想到这段极长的时间,谁也说不好毒xing是不是深入骨髓,这解药用来有没有效果,是不是要加重分量。
世界上说不准的事,岂止是这一件呢。
荀玉卿自然会醒过来的,他醒过来的还很快,一来是药力在他的身体里横冲直撞,把他硬生生的撞醒了;二来是他也睡了许久,差不多到该醒的时候,加上药物,自然很快就醒了过来。
这时外面忽然下了雨,雨声滴滴答答的,有些扰人,屋子里点了盏灯,岁栖白与岁寒山正在说话。
岁栖白这时已经说完了自己在荀玉卿昏迷之后接到了越山河的信一事,慢腾腾的继续说了下去:“我到时,越前辈正与那恶人jiāo手被打伤,我本以为此事应与姑苏之事有所关联,但之后追查下去,意外在葛元石处发现线索。但越前辈以人品为葛元石担保,我便想着葛元石妙手回chūn,带着玉卿一道去了葛家,但却……”
原来如此。
荀玉卿盖着被褥,静静的想:我上次昏睡之后,岁栖白他们也在追查qíng况,应当是顺着药材追查到了葛元石家中,而越山河又为葛元石担保,所以我才会在轿子里,被一起抬到了葛家,结果葛元石露出真面目来,至于之后的事……
之后的事他也都清楚了。
“但却发现他láng子野心,那些线索并非是别人冤枉他,是么?”岁寒山淡淡道,“那之后呢?”
“葛元石用玉卿和诸位侠士要挟我。”岁栖白道,“我问清诸位侠士身上只是迷药之后,便将他杀了。”
岁寒山慢慢眨了眨眼,忽然道:“你觉得此事,只是葛元石一人做的么?”
“那倒不然。”岁栖白轻轻道,“葛元石本是想要我做些别的事的,不知为何突然变色,非要我杀了诸位侠士,我想他定然是有同党的。可是我实在想不出他们为何要做这样的事,还有姑苏那件事,我原以为是柳剑秋为引我而去,可后来细细查探,却又发觉并非如此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