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话音刚落,便听饕餮shòu低吼了一声,竟慢慢地站了起来。
因为这异shòu的苏醒,地窖内的气氛一时凝滞。
卫铁骑也忍不住又倒退两步,却又不敢乱动,总觉着饕餮正盯着他,随时都会扑过来般。
昔日遇上这异shòu之时的种种惊惧,复又涌现心头,竟无法按捺地恐惧战栗起来。
沉默之中,只听白樘道:“谢推府。”
云鬟一怔:“在。”
白樘道:“先前你参与吏部铨选之时,吏部的钱主事跟你说的什么话?”
云鬟屏住呼吸,怔怔地看着白樘,无法置信。
白樘静静道:“你何不向着蔡力再说一遍。我知道你必然是记得的。”
蔡力疑惑道:“白侍郎,你这是在做什么?”
白樘尚未回答,便听得云鬟道:“钱主事对我说——‘你身为典史,却毫无朝廷命官的自觉,反而一味想出风头,以至于让罪犯当街逃跑,且伤及无辜百姓的xing命,似你这等轻浮狂làng,怎敢觍颜来吏部铨选,又怎能为刑部推官?’”
云鬟的声音很低,然而在这万籁俱寂似的当儿,却仿佛一字一惊雷般。
蔡力紧锁眉头,盯着云鬟,却听她又道:“——‘出去,回你的会稽去,永远不要回来,以你的品格言行,尚不配为刑部推官!’”
蔡力浑身微震,却又qiáng笑:“白……侍郎,你是哄骗我的?”
白樘道:“你大概也听说了,谢推府在入刑部之前,曾被吏部取消铨选资格,这便是当日吏部主事对她所说的话。”
蔡力转向卫铁骑:“倒是跟卫大人当初训斥我的话异曲同工。”
白樘道:“这是自然,你难道忘了,当初卫铁骑训斥你的时候,有许多人在场?若我记得不错,这钱主事也是其中一位,只怕他对当时那一幕印象深刻。”
蔡力目光越发yīn沉,恨恨地看向卫铁骑。
而云鬟说完之后,便垂头一声不吭。
当初在金殿面圣之时,因看见琉璃地面上他的影子,便想起那日淡淡日影中映出的屏风后那道影子……可是事到如今,才算确信,的的确确……就是白樘。
又听白樘道:“这些话是不是极过分?当时我听见了,也觉着太过了些。那时候我便想到了你……本以为,谢推府也会成为第二个蔡力,从此一蹶不振,销声匿迹。”
蔡力有些震动,目光掠过云鬟。
巽风任浮生等,虽知道云鬟曾被吏部除名之事,却并不知这种内qíng,一时都看向她,却见她只是垂首静默。
白樘也看她一眼,道:“然而谢推府,很是出人意料。”
白樘这一句,如此轻描淡写,却又重若千钧。
然而恐怕……只有崔云鬟自己一个人知道,她的所谓“出人意料”,这简单的四个字,背后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酸甜苦辣,波折起伏,难以胜数,难以描述。
云鬟虽低着头,双眼却湿湿热热地,庆幸此刻光线幽淡,无人看清。
蔡力道:“所以,你想说什么?”
白樘道:“并不是只要天赋异禀,本xing聪敏过人者,就能为刑狱中人,身为刑官,其自身的cao守品行至为重要。当初你销声匿迹之时,我还曾惋惜,然而现在觉着,卫铁骑并没有做错。你……的确不配为刑官。”
蔡力原本站的极稳,此刻便有些颤抖摇晃:“白樘……你、你别bī我!”
白樘道:“卫铁骑错就错在他说了真话。而你,却也并没有错,你现在所表露出的一切,才是你的本xing,你非是刑官,而是……罪犯。”
一声铿然响动,是饕餮shòu起身,走到了跟卫铁骑相隔的栏杆之前。
仿佛是感受到了地窖之中的气息,饕餮shòu张口“吼”地叫了一声,那股气息如狂风骤来,chuī得卫铁骑几乎闭过气去。
蔡力站在高处,忽然发出古怪笑声,道:“白樘,或许你说的对。然而,你的激将法……对我来说无用。”
白樘眸色微沉,而蔡力微微昂首,说道:“卫铁骑,你听好了。”
地窖之中只有他的声音,冷漠沉沉地说道:“现在我给你一个选择……在你的身旁右手侧,有一个机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