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辽人原本是舜人的死敌,只因议和,却也罢了。又受了他们的气,侍卫们心里自然含怒,见他们在湖水里乱闹,这侍卫白眼瞪着,心中便想:“若是把这辽狗淹死在这里才解心头之恨呢。”这般想时,不由多横了几眼。
正那时候几个人纷纷地上岸来,然而萧忠却兀自趴伏在原地未动。
这侍卫道:“我当时看见了,心里还觉着奇怪,莫非是天随人愿,果然让这辽狗死在里头了?”这想法自然是因怒生恨的泄愤之意,可却万万想不到,竟是成真了。
另一名鸿胪寺的官吏道:“虽说当时qíng形骇乱,然而据下官记忆,那些人下水之前,并不曾见水中有什么血色……当然,或许是因为离得太远,有些看不清楚。”
再问可看见其他陌生人浮现水面或者周遭,却都摇头。
问过了舜这边儿的官,便请睿亲王的那些随官前来回话。
白樘便问这些人是谁下水,谁第一个下水,在水中又在做什么,各种方位,谁靠着萧忠最近等话。
辽人本就xing急且粗鲁,又见白樘问的如此详细,那些知道分寸的,还耐心规规矩矩供述,有两个毛躁的,又因回想不起来,便吱哇乱叫。
只是不管他们怎么闹,白樘只淡淡地看着,睿亲王因也是一块儿来的,便从旁呵斥了几句,这些人才总算不甘不愿地答话。
白樘又问那两个问题,这些人抓耳挠腮,唉声叹气,终于有两个说道:“起初萧忠还跟我们一起闹,后来就没见他的踪影了。”
另一个说:“我还嘲笑他是不是没力气了,他也不理,只是埋头在水里,我当他不知在弄什么,正大家伙儿都要上岸,我就也跟着去了。”
至于那湖水色变的问题,却是睿亲王所说,道:“当时我远远地看着,那湖水之中看着并没什么异样。只在他们下水救人的时候,才乱漾开了。”
睿亲王比别人不同,是有名的博闻qiáng记,他的话自然是没错儿了。
只是说了这句后,隐约有点心神不宁的意思,看白樘一眼,便不做声。
白樘却也看出他面色有异,便只示意将其他人带下,只留睿亲王一个。
白樘便道:“不知殿下可看出什么来了?”
睿亲王咳嗽了声:“有什么?”
白樘道:“其一,我问萧忠何时没了动静的,却是在众人上岸之前就见了端倪。其二,这血是何时渗出的?却是在众人下水之后。——倘若在众人上岸前,萧忠便被破腹,那么血迹扩散,众人不必上岸就能看出端倪。”
睿亲王道:“尚书的意思,是说在我的部属上岸之前,萧忠还没被破腹?是重新下水之后,才……”
白樘道:“如今有两个疑点,第一,萧忠为什么会忽然不动了,第二,凶手是如何悄然无声破腹,又消失无踪的。”
如果说排除在场的众人,那凶手必然是潜伏在水中悄然行事,意思是这凶手必然是个潜水高手,秘密地自水底靠近,给了萧忠致命一刀后,便又从水中瞒天过海地逃了个无影无踪。
睿亲王跟白樘目光相对:“尚书怀疑什么?只管说就是了。”
白樘道:“以殿下对萧忠的了解,他当时会不会是跟众人玩笑,故意将头埋在水中闭息不动的?”
睿亲王蹙眉想了片刻:“倒也有这般可能,然而从众人上岸到下水救援,足有小半刻钟,萧忠的水xing并未好到这种地步,若说他故意玩笑,除非是玩笑过了份,自己晕厥了……可他并没有笨到如此,因此不该是玩笑。”
白樘本要询问萧忠水xing的话,不料睿亲王心思灵通,自己说明了。
白樘道:“既然不是玩笑,那就只有另一个可能……或许那时候萧忠已经遭遇不测。”
睿亲王震动:“你莫非是说,他那时候已经死了?可是……水中并无血迹,又怎么说?”
白樘道:“倘若让萧忠致命的,并不是那一刀呢?”
睿亲王这才明白:“若不是那一刀,又是什么?”
白樘道:“我在等行验所的验尸尸格。想必季行验处会有发现。”
正说着,就见季陶然捧着一本簿子走到门口。
才要抬手叩门,蓦地见两人在内,季陶然将簿子夹了,行礼道:“尚书,亲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