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鬟便不跟他斗口,只是在心中默默思忖这许多事qíng。
岂知阿泽越看越不顺眼,口中忍不住嘀咕道:“这般讨厌的脸,如何四爷只管叫我跟着,越看越是刺眼。又是这个坏品xing,一会儿是皇太孙,一会儿是太子,一会儿又是我们阿水……”嘀嘀咕咕,猫儿念经儿一般。
云鬟目不转睛,仿佛没听见,且她又有满腹心事,倒也的确顾不上。
眼见将到了谢府,云鬟看着一脸不服的阿泽,想到昔日在鄜州的时候,起初他却也是这般不驯顺的样儿,动辄就冲口而出。
云鬟不由一笑,温声道:“阿泽哥哥,又劳累你了,不如且进来,吃饭再去。”
阿泽因念了她一路的“坏话”,如今见她竟和颜悦色相对,大为意外,冷冷地眨了眨眼,才道:“我不去!”又嘟囔道:“不许叫我阿泽哥哥……”
想到这里,蓦地也想起鄜州时候,那个曾软软又清清淡淡唤他“阿泽哥哥”的女孩子,一时悲从中来,眼中竟极快见了泪光。
阿泽冲口道:“这样叫我的人已经不在了!”
他又是羞愧,又是感伤,又有些恼怒,竟不等云鬟回答,赌气挥手一鞭,打马走了个无影无踪。
云鬟一愣,然而细细回想阿泽临去这句话,自也能忖出几分意思,一时也有些眼眶微红。
正yù转身进府内,便听得那熟悉的声音道:“怎么每次我来你这里,都会看一场新鲜光景儿?这却又是在唱哪一出?”
云鬟错愕转头,却见门口站着的,不是赵黼又是何人?哑然:“你又怎么在这里?”
赵黼道:“我从宫里才出来,心里烦乱,便来找你说话,偏你不在,让我gān坐这许久。”
云鬟迈步上阶,赵黼却走下一台阶,举手一探。
云鬟本无此意,也不必要如此,但见他伸出手来,眼神微微一停之间,便也伸出手去,将手放在他的掌心。
赵黼微笑,将她手儿握住,略用力一拉,云鬟不由便从下到上、跃到他身旁。
赵黼禁不住大笑,若非是在这打眼儿的门口上——头顶灯笼摇曳,明光忽闪,且门边儿那老门公跟一个小厮都在瞪着眼看,……早就抱了起来。
当即便携手入内,并肩过门槛的时候,云鬟无意垂眸,看见两个人的袍摆,——她着绯色官袍,赵黼今儿却也是一身绛红。
灯影夜色中,却几乎是同一种眼熟的颜色。
莫名脸上微热,便转头悄然看了他一眼。
赵黼却也正在看他,两人目光一碰,便骤然又分开,各自若无其事似的看向别处。
而赵黼虽是握着云鬟的手,却觉着掌心里的这只素手,绵软柔滑,原本还是微温,从门口向厅内走的时候,却逐渐地滚烫起来。
赵黼qíng不自禁道:“手这般热,是怎么了?”
云鬟yù抽回来,却又被他握的紧紧地,只得说道:“你松开。”
赵黼道:“你自个儿递过来的,如今叫松手已经晚了。”
云鬟一发连脸上都红了。
晓晴早就备好了饭菜,云鬟先去盥漱过,换了一身儿衣裳。
出来的时候,赵黼竟静静地坐着,跟平日那种上蹿下跳的态度大为不同。
云鬟看着奇异,便在他对面儿坐了,道:“中午可吃了饭么?”
赵黼道:“并没有。”
云鬟道:“那早上呢?”
赵黼摇头:“哪里有心思吃什么。想必你也知道了,老杜……”说了两个字,便低头转开目光,掩住难过之意。
云鬟默默看他,道:“我方才去过太子府,听殿下说起来过。”
赵黼深吸了一口气:“是么?”
云鬟道:“殿下甚是担心你。”
赵黼抬眼,沉默了会儿后问道:“那你呢?”
桌上一盏捧月龙骨蚕纱灯,暖色的明光脉脉闪烁,两个人目光对上,云鬟道:“我也是。”
赵黼眼神微动,道:“你也是什么?”
云鬟复垂了眼皮,轻声回答道:“我也……甚是担心六爷。”
赵黼从桌子底下将她的手儿握住,怦然心动。
云鬟略一挣,又低低道:“且安静吃饭罢,一整天空腹,难道不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