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章宫”三字入耳,白樘心头大乱。
忙看向赵黼,却见他死死地搂着赵庄,不知是因牙关紧咬还是如何,嘴边一股血沁出来。
他竭力低头,将脸贴在赵庄的脸上,父子两人紧紧靠在一处,仿佛什么也无法将其分开。
只因赵黼被囚禁在天牢,连日水米不进,身体早就撑不住,昨晚上又伤神惊心,一路狂奔而此,越发元气大损。
这会儿jīng神恍惚,内伤无法形容,几近不能自持,只一线压制。
他闭着双眸,冥冥中有个声音劝自己: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偏偏外间那人又道:“太医速去含章宫,太子妃……”
赵黼茫茫噩噩中,竟听见“太子妃”三字,才蓦地又睁开双眼。
外间传旨的内侍因不见太医出来,正一边叫嚷,一边着急地奔了进来,却见众人都跪在地上,而榻上,是赵黼抱着太子,两人皆遍身鲜血。
赵黼正抬头盯了过来,就仿佛正沉眠中的猛shòu被陡然惊醒。
那内侍冷不丁对上他的眼神,吓得趑趄后退。
赵黼寒声道:“你方才说什么?太子妃如何?”
内侍抖了会儿:“回、回殿下,太子妃、不知……不知怎地……晕厥在含章宫,陛下……让太医即刻前往……”
就像是天地之间的风雷均都直入耳中,将他心底那一线的防守都摇动起来。
赵黼闭了闭双眼:“晕厥?”
内侍道:“是、是……奴婢也不知道……”
赵黼木然半晌,回头看看赵庄。
忽然,他抬手在赵庄脸上慢慢地抚过,便小心翼翼将他放在榻上:“父王,我去看看母妃,待会儿再回来陪你。”
慢慢地转头,又扫过地上的太医们,道:“你们,好生照料我父王,若有差池,我一个也不能饶。”
太医们虽心知肚明,却是半个字也不敢说,只死死匍匐于地。
赵黼起身出外,才走了几步,浑身的力气却仿佛都一gān二净,单膝一屈,几乎跌跪在地上。
抬手在冰冷的地面撑了撑,赵黼提一口气,复迈步出门。
此刻,含章宫内。
所有侍候的宫女内侍们都垂头站在殿中一角,寂静中,隐约有一两声未曾忍住的啜泣。
赵黼来到之时,正看见赵世在同王治吩咐什么。
赵黼目光转动,终于看到里头榻上躺着的人。
他便盯着那处,一步一步走到跟前儿。
因他手上的铁锁链尚未解开,随着他一步一步而行,那锁链也微微发声,似呜似鸣,似颤抖战栗。
原本半垂的幔帐之中,露出太子妃的脸,她静静地躺着,神qíng安稳,宛若熟睡。
赵黼轻声唤道:“母妃……黼儿来了。”
太子妃静默无声,赵黼来到跟前儿:“母妃?”
太子妃仍是一声不吭,赵黼举手,在她的鼻端试了试,复又缓缓地缩手。
他木然立在榻前,一刻间,宛若行尸走ròu。
心底的那一线,就似在瞬间被点燃,倏忽不见,只余一抹青烟。
死寂无声中,皇帝赵世在身后,忍不住轻轻地吁了口气:“黼儿……你且节哀。”
赵世琢磨了会儿,又沉声道:“此事十分蹊跷,不知是谁人暗下毒手,朕会命人仔细查明真相……”
赵黼却仍是不答,只是背对着此处,沉默无声地茕然而立,仿佛并未听见。
赵世又沉沉一叹,犹豫着问道:“太子……”
因赵黼来去甚快,他先前在太医院的时候,那些太医等又不敢妄动。
是以此刻太医院的人还未回来禀告,赵世尚且不知赵庄qíng形如何。
但心中却有些不祥之感,皇帝正要再问,却听赵黼低低笑了几声。
手上铁链也随着簌簌声声。
这宫殿内本是森寂之极,蓦地传来这样几声突兀的笑,却更见yīn森可怖之意。
赵世皱了皱眉,道:“黼儿,你……可还好么?太子如何了?”
正又问了这句,外间太医院来报信的人终于到了。
可是见赵黼人在里头,却又不敢入内,就只站在门口,迟疑着同门口的太监禀明。
那太监脸色大变,不顾一切进内,便跪地道:“陛下,大事不好,太医院说,太子殿下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