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鬟随着罗氏,将上车之时,却见旁侧有一名妇人站在门口,正遥遥地望着她,却正是夏夫人。
虽站得远,夏夫人也并未说话,然而那目光之中隐忍的悲感之色,却仍是让云鬟心中一颤。
罗氏见她也不上车,只回头默望,便也随着回身看了一眼,见是夏夫人站在彼端,便远远地行了个礼。
那边夏夫人方点了点头,自上轿而去。
罗氏疑惑,因看云鬟道:“怎么了?”
云鬟想起先前夏夫人所说,心里有些乱,便垂头道:“并没什么。”罗氏深知她是个不肯张扬外露的xingqíng,既然不答,便也不问。
两人上了车,便往回而行,罗氏因说:“今儿你给小公子起名字,答的那句甚好。”
罗氏极少主动称赞她,云鬟便道:“多谢母亲,幸而不曾出糗,不过也是蓝姨母疼我的缘故,故而我说什么她也觉着极好的。”
罗氏见她仍是如此谦和温良,凝视她片刻,忽然道:“倘若……承儿有你一半儿懂事,我就也放心了。”
这一句恍若叹息,云鬟道:“弟弟年纪还小,然而也是极聪明伶俐的,再大些必然更加出色。”
罗氏摇头,凉凉一笑,说道:“我是不敢指望他如何出色了,只想他至少……也得一个‘平安顺遂’就是了。”说了这句,便低下头去,不再出声。
云鬟见状,想要安抚几句,然而若说的不好,倒显得虚qíng假意了,当下只也随着沉默。
此后两日,云鬟依旧去书院,然而夏秀妍却始终不见人,第三日上她终于来了,却是裹着手,仿佛受了伤,人也郁郁寡欢的,只坐在角落里发呆。
又有那些好事的女孩儿,便在她背后窃窃私语,夏秀妍起初并未察觉,后来发现了,便回头过来怒视几个人。
那几人便佯装无事,各自散开,等她重回身之后,才又相视而笑。
云鬟在旁看了,心里大不受用,想到夏夫人那日所言,当时她自然也是想回绝了的……只还没来得及开口罢了。
此事原本于她无关,她若拒绝也是人之常qíng,绝无任何可指摘处,然而想着在宣平侯府门前夏夫人那遥遥一望,那种眼神,让她想起一次,便每多一分难过之意。
此刻见夏秀妍如此,云鬟目光所及……忽然发现她腰间并未再悬挂那个荷包。
正在发怔,却见沈妙英走到夏秀妍身边儿,因问道:“你的手是怎么了?如何前两日不曾来?”
夏秀妍抬头看她,想到前两日多亏她解围,便道:“多谢姐姐关切,因不留神伤了手,就不曾来。”
沈妙英道:“是怎么伤着了?”
夏秀妍张了张口,却并没说话,眼中却极快地涌上泪来,看了沈妙英半晌,竟伏在桌上,嘤嘤地哭了起来。
沈妙英不知如何,沈舒窈走过来,轻轻将她一拉,拉着走开了。
后来,云鬟才知道了其中内qíng。
原来夏秀妍因那荷包之故,忽然听说了有关夏秀珠的流言蜚语,她回了夏府之后,便去询问夏夫人。
夏夫人三缄其口,不肯同她说明详细,夏秀妍不死心,是夜,便偷偷地去书房里找夏御史,说道:“哥哥,大姐姐到底是怎么了?”
夏御史漠然说道:“人已经找不见了,难道你不知道?”
秀妍道:“我自然知道,然而今日我听人说了好些不堪的话,好端端地怎么外头竟那样传?”
夏御史皱眉不语,已然十分不悦。
夏秀妍见他并不惊愕,心里一凉,明白他必然也是知道内qíng的,便道:“哥哥竟是知道此事的?既然知道,这些瞎话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哥哥为什么竟也不管?就任凭他们这样毁大姐姐的声誉?”
夏御史拍案喝道:“够了!”
夏御史虽向来严厉,对妹妹们却从来不曾高声大气过,秀妍被他吓得一哆嗦,夏御史见状,勉qiáng忍怒道:“你出去吧,我尚有事。”
秀妍看他如此冷漠,眼中不觉滚下泪来,她自然不敢忤逆兄长,转身要走的功夫,看见腰间悬着的荷包,迟疑了会儿,便摘下来,捧在掌心里,道:“这是大姐姐那一次回府送给我的,她向来懒于针线,也没留什么别的,那一回却给了我这个,没想到,竟成了最后的……姐姐素来的为人,难道哥哥是不知道的?为什么竟丝毫也不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