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中记_作者:八月薇妮(398)

  但白樘虽面色沉静,可心底却也峰动cháo涌。

  因他明白,赵黼关心的只怕是这个字背后的那个人,可却并不知道其中到底有何纠葛相gān。

  对白樘来说,这用血写成的字迹,是凶手留下来的印记,更仿佛是一种无声的警告。

  只因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鸳鸯杀的案子底下的内qíng,以及跟这个字之间千丝万缕的关联。

  八年前崔侯府一次无意的赴宴,那走路尚且都不稳的女孩子前头领路,本以为只是小孩子玩耍罢了,谁知道,花枝影动现人形,竟把他引到了鸳鸯杀的跟前。

  当时他还不过是个刑部主事,鸳鸯杀的大名却几乎满京城的人无一不知无一不晓,弄得人心惶惶,怨声四起。连皇帝都听闻此事,自然施压三法司。

  白樘奉命侦缉此案,怎奈鸳鸯杀行踪诡秘不说,且最擅长易容,只除了行凶时候会露出真面目,其他人竟罕见他的真容。

  只因有一次作案之中,无意被打断,公差赶到之后,受害的女子还有一口气在,最后才好不容易拼凑出一副画像,可也未必就准。

  想不到在今日狭路相逢,虽将此凶徒拿下。可白樘仍觉极不可思议:为何一个稚龄女娃儿竟能认得鸳鸯杀,又如何会准确无误地将自己领到他跟前。

  不仅是白樘百思不解,连鸳鸯杀也是想不通。

  在被白樘擒住之时,他望着被崔印紧紧抱着的云鬟,目露凶光,问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是……这女孩儿么?”

  那一刻白樘看着他盯崔云鬟的眼神,竟类似嗜血shòu急yù撕裂猎物一般,白樘心里极不受用,忍不住一脚踹翻在地,击晕了过去。

  将鸳鸯杀带回刑部后,消息散出,满城百姓听闻,均都鼓舞欢腾,那一夜,城内各处鞭pào声响了许久。

  皇帝更因此格外嘉奖了白樘。

  但对白樘而言,一切却从未轻松。

  对于鸳鸯杀这种泯灭人xing的凶手来说,捉到他不过只是个开始,最艰难的是审讯过程。

  在审讯鸳鸯杀的时候,不管上什么刑罚,对于所犯罪行,他总是一言不发,只不停地追问一句话。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十分执念。

  直到监斩了鸳鸯杀之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白樘还时不时地想起这凶徒用一种森然眼神盯着自己,似笑似毒地问出这句话时候的表qíng。

  这世间有大善之人,自也有大恶之徒,无可否认的是,那些凶顽恶徒会很容易影响到人的心志,纵然是白樘亲眼见了他凶徒被施以极刑,可是一想到那张看似平淡无奇的脸,仍能觉着yīn寒透骨。

  他入的是刑狱一行,历来不知看过多少稀奇古怪案子,亲手处决过多少大jian大恶之徒,也从来心胸磊落,无私无惧,但在白樘看来,如“鸳鸯杀”这种,就仿佛活生生从地狱爬出的恶魔,实在是越少越好,诸如此类看得多了,会叫人觉着生而无望。

  比如,在审问鸳鸯杀之时,跟随他身边儿的一名刑部捕快,便活生生地被bī疯了。

  那人本也是好手,资历也老,一直跟着他追踪鸳鸯杀,不料却在将其缉拿归案之后……功亏一篑。

  以至于后来,白樘严禁其他人擅自接触鸳鸯杀。

  白樘说罢,赵黼握着椅子扶手,半晌不言。白樘敛神看他:“世子没有其他想问的吗?”

  赵黼目视前方,目光透进薄凉虚空之中,听白樘问,才道:“此贼徒,跟崔云鬟有何gān系?”

  白樘道:“我之所以封锁此案,不许向外头张扬的原因,便也在此。”

  他将先前如何擒到鸳鸯杀的缘故讲述了一遍,又道:“此后,在审问的时候,他问的最多的,就是究竟是怎么找到他的。”

  赵黼目光有些虚晃,问道:“她、她怎么会……知道那人藏身在崔侯府?”

  白樘道:“我不知,那时候她还小,我曾试过问她,她只是笑罢了。”

  那时候云鬟还是蹒跚学步的时候,也只会说几句简单的话,若白樘问,她便笑着拿手去抓他的脸,然后把小手挓挲开,口中叫道:“嘭……嘭……好看!”笑得天真烂漫,仿佛果然看见极好的光景。

  白樘起初并不知她是什么意思,后来无意中经过花丛,灵光闪现,蓦地想到那日他摘花打人,从鸳鸯杀手中将她夺过来之时,那时候她看着花碎飞舞,也是这样明艳可爱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