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岂不是苟且偷安了么?
但是如今这一切,都是她历尽千辛万苦换来的。
那天平倾来转去,无法衡直。
地上放着通红的炭火盆,云鬟心底仿佛也燃着一团火,她翻了个身,将头脸蒙住。
耳畔传来喧嚣的吵嚷声,而身处闹市之中,眼前,是巨大的骆驼侧目睥睨,那种似乎轻蔑的眼神跟因咀嚼而微微斜挑的唇角,让云鬟疑心这骆驼仿佛也在嘲笑自己。
正瞪着看,耳畔忽地有人道:“这个有什么好看的?”便拉住她的手臂往前奔去。
云鬟身不由己跟着乱跑,手中的童子抱鱼灯也跟着乱晃不休,可心里却不觉如何恼怒,反隐隐有种无忌无拘之感,只怕那灯儿被甩坏了,忍不住道:“你慢些,我的灯要晃坏了。”
那人笑道:“坏了有什么,再给你买一个就是了。”
她皱眉道:“我要的只这一个,再换一百个,也不是这个了。”
那人道:“偏你这许多歪理,你还想要什么?都给你买。”
云鬟果然认真想了会儿,才微笑道:“不了,我就喜欢这样闲闲散散自自在在地走走。”
那人又叽叽呱呱笑了起来:“这有何难,崔云鬟,以后六爷一直陪着你如此,可好?”
第151章
临近年下,清晨之时,不知谁家放了一挂爆竹,走在石板路上,伴随着河面水汽弥漫,还有一股微微呛人的气息。
这日,因是乌篷船杀人案的最后一审,早早地便有许多人在县衙门口等着。
那吴老实昨晚上也并未归家,仍是苦苦地守在县衙前,是有邻舍看不过去,便抱了一chuáng被子出来给他披上,早晨时候,已经冻饿的脸色发青,站都站不起来。
众百姓议论纷纷,眼巴巴地望着日头升起,县衙门方打开。
只因昨儿阮氏已经招认了,故而今日过堂,不过也是走个过场而已。
郑盛世略问了几句,阮氏一一回答,吴老实在旁听着,涕泪俱下,渐渐地陪着跪在地上。
阮氏答完了话,回头看他,眼红垂泪道:“大哥,能跟你过了这几年好日子,我已经足了,以后你再找个贤惠女子,好好过日子,就把我忘了吧。”
吴老实便不哭了,也望着说:“是我没能耐,你不嫌弃跟了我,如今却落得这样,别的我也不说了,等你死了,我就跟了去,你向来怕那鬼鬼怪怪的,有我陪着你,一块儿去见阎王爷,也少些惊怕。”
两个人说了这几句,相对大哭。
郑盛世在上,见状叹道:“可怜,可怜,你们倒是一对有qíng人,只可惜做下这样罪行,本大人也是姑息不得的。”
正要宣判,忽然听见外头有人道:“大人,杀人的并不是阮氏。”声音清清冷冷,却十分清晰明白。
众人听了,从上到下,都看向那声音传来之处,人人惊疑不定,只韩伯曹站在郑盛世旁侧,皱眉看向外头。
郑盛世早惊奇起来,道:“是什么人在说话?”
外间听审的众人回头,却均觉眼前一亮,原来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站在背后,头戴银狐皮的帽子,着一袭苍灰色对襟袍,腰系着如意结的灰色丝絩,右侧垂着一块洁白佩玉,并一个银灰色荷包。
打扮的虽是简朴素净,生得却极出色,双瞳寒澈若水,眉若墨画,唇似涂朱,其清丽秀美,无法形容。
众人见了,不由自主向着两边儿让出一条路来,少年端肩直腰,目不斜视,徐步往前,一脚迈进县衙大堂,上前行礼道:“糙民谢凤,见过大人。”
郑盛世却无法出声,只顾盯着看,竟是目不转睛,满脸惊羡之色。
旁边韩伯曹用力咳嗽了声,郑盛世才醒过神来,却仍是不错眼地盯着,口中道:“好好……好个少年,咳……你是哪里来的?”
云鬟见他方才竟没听见,便又道:“糙民谢凤,见过大人。”
郑盛世才笑道:“好名字,果然是人如其名,美哉美哉。”仍是上下不住地打量,竟把问案之事抛在脑后了。
韩伯曹见他只顾贪看云鬟,忍不住皱眉,先开口道:“谢凤,方才你在外头所言,是何意思?”
阮氏跟吴老实两人也都呆呆地看着云鬟,不知究竟如何。
郑盛世这才记起来,就也跟着问了一句,又见云鬟人物丰美清俊,生怕这美少年胡言乱语惹祸上身,便又和颜悦色提醒说道:“你可要想好了说呢,毕竟此案阮氏已经招认了,本官正要定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