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语,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小古再也忍不住,低声嘶喊道。
被喊着自己的小名,蓝衣男子笼在袖中的双手不禁紧攥,随即却又松开,他面上丝毫不露,眼中却是浮现了温柔而哀伤的笑意,让人心头为之一痛——
“如郡,那你觉得,我应该变成什么样呢?”
小古顿时愣住了,嘴唇颤抖着,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鼓乐声齐作,楼上的折子戏正演到“彩楼配”这一段的尾声,喧天锣鼓的热闹之中,整个长安城的人为了王丞相次女的婚事而疯狂,而薛平贵却拿到了绣球。
想到这戏文的典故,小古的目光凝视在景语身上,清澈动人的眸中闪过哀痛。
她的父亲胡闰,乃是建文帝时的大理寺卿,圣眷之重却不在几位阁老之下。在胡府没有抄家之前,也曾经有好些达官贵人前来拜会jiāo往,而景语和他父亲景清,却是其中最为寒酸不起眼的。
小古仍然记得初见面时的那一幕——
她因为躲避如笺侍女的恶意推打,反而失手将如笺推进了小池塘里,池塘的水很浅只到人的腰间,如笺却哭着“吓昏过去”,满院的仆妇惊得连忙去禀报老爷,小古顿时知道,自己大祸临头了。
小小的女童才四岁多,身子却很灵活,从众人的围追堵截中穿梭逃过,一口气跑到了垂花门旁的围墙边。
因为过度的害怕,她三两下踩着假山和松枝蹬上墙头,坐在围墙上才发觉自己离地已经很高了。
她两条小短腿晃悠着,脸上的神qíng却是无助惊恐,快要吓哭却又倔qiángqiáng忍着。
身后的追赶喊叫声越来越近,小小的如郡一咬牙一闭眼,朝着围墙外就跳了下去。
“小心!”
稚嫩而略微沙哑的嗓音响起,随即,她发现自己跌倒在地,而被压在身下做ròu垫的,竟是一位十岁左右的小小少年。
如郡虽然身在内院,但对外界却有着qiáng烈的好奇心,她曾经多次偷偷跑到外院的花园里,偷看着那些来拜访的客人们。
大部分人都华衣锦冠,好些留着大胡子的喜欢穿一袭布袍,但面料也不差,但惟独眼前这少年,一件湖蓝长袍已经洗得发了白。
“好痛啊……”
正在如郡不知所措的时候,地上的小哥哥呻吟呼痛着站了起来,他抱起仍在发愣的如郡,虽然脸上挂彩,却仍对她笑得温和,“小妹妹,你没事吧?”
如郡睁大了眼,摇了摇头。
那少年随即抬头,看了看围墙,蹲下身皱着眉头对如郡道:“不可以调皮爬围墙哦,太危险了!”
他忍着痛替如郡整理了衣领,发觉她的衣服衬里居然也打着补丁,不由的诧异得看了她一眼。
胡润乃是天子眼中的大红人,赏赐颇多,他府上就算不是富贵满堂,也应是衣食无忧,下人簇拥。
这个小小的女童看打扮简直比胡府粗使丫鬟还要不如,但看神态面貌又不像是仆妇之女,她究竟是……
“小妹妹,你叫什么,是住在哪里的?”
温和好似有魔力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对方并有责怪她,而是笑得那么好看——小的女童也颇为早熟,本能的知道眼前之人并无恶意,“我叫如郡,住在哪个地方!”
松鼠一般的小短手指着的,隐约可以看到是一片荒废陈旧的院落。
“你爹和娘呢?”
“爹从来不来看我,娘就住在那里,外面的人很凶,不许我们走出院子呢!”
少年目光闪动,顿时想起先前听到的传闻——
大理寺卿胡闰为人刚正不阿,眼中揉不得沙子,他的母亲被一个粗野苗女所惑,迷了心窍要将她娶为儿媳,胡闰虽然不愿却也只能听从,谁知那女子居然对婆母不孝,让她受了惊吓一病不起,碍于母命胡闰不能休妻,只能与她分院别居。
眼前这衣着破旧,神色惊惶的小女童,就是胡大人的嫡出之女?
这也太过分了吧……就算她母亲不贤不孝,那也是明媒正娶的原配,将她关在那么破旧的院落不说,连亲生的女儿也不闻不问……胡闰大人向来自诩清贵刚直,只怕也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他正在沉思间,却发觉衣袂被扯动,小女孩骨碌着大眼睛问他,“大哥哥你呢,你叫什么,是你爹娘带你作客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