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无论如何,他也不曾想到,在这些装水的粗瓷大缸里。竟然藏着这位白苇白翰林!
白苇这个名字李盛很是熟悉,虽然素未谋面,但却是与石巡检的死大有牵连,甚至那本蹊跷染毒的账册都要着落在他身上——身为詹事府的官员,却与金兰会那帮逆贼脱不开gān系,李盛早就请缨去逮他回来,却被广晟严令制止了。
这样一个可疑又敏感的人物,此时居然藏身在这口粗糙简陋的装水大缸里!
就算李盛率直粗犷,此时也知道事qíng不妙!
“竟然是东宫属官……”
此时那位弋御史神色之间颇多踌躇,捻着胡须直皱眉头。
御史虽然喜欢标榜刚直不阿,但也不是凭着热血一味蛮gān的蠢货,他见此时涉及太子和锦衣卫,心下只觉得棘手无比,暗暗后悔沾惹了这事!
眼看着白苇这个烫手山芋,他正在踌躇,那白翰林却担心他怕了锦衣卫的权势和恶名,嘶声大喊道:“这位是都察院的弋谦大人吧?下官的同门师弟薛语与你乃是乡试同年……”
“你说的是致知贤弟?
弋谦gān咳一声,听说是同年的师兄,心中暗忖这也算是自己人了。若是等闲的gān系,他早就大包大揽担下来了,但眼前锦衣卫如láng似虎,摆明了车马要抓人,这可怎么是好?
第一百三十七章 叩阍
仿佛看出他纠结犹豫的所在,白苇急忙道:“戈大人的清正耿直我早有耳闻,求你看在儒门连枝同气的份上,救下官这一回吧——下官以项上人头作保,绝没有作jian犯科之事,若是让我落入这些鹰犬之手,我宁可现在就撞死在大人马前!”
这话说得铿锵有力,若是忽略白苇那两条发软颤抖的腿,简直是无比坚定堂皇——危急时刻,他倒也算有急智,既有动之以qíng,更有以大义威胁,弋谦听完心间一沉,qíng知不能把人jiāo给锦衣卫,否则自己立刻就要成为文官和儒生们眼中趋炎附势的小人,在都察院也要存身不住。
“本官奉圣命巡查京师缉捕不法,既然你们撞到本官面前吵闹不休,gān脆就提jiāo刑部大理寺问案吧。”
弋谦看向面带怒容,喘着粗气的李盛,虽然毫不退让,却也添了一句劝慰,“这位小旗你也辛苦了,白某既然在逃涉案,无论个中内qíng为何,本官都会勿枉勿纵,亲身把他押送到刑部去,你也不用担心他会被轻易私放。”
他自恃御史清名,这种场面话对一个区区小旗来说已经是纡尊降贵了,满以为对方会顺着台阶下地,谁知李盛断然拒绝道:“不成!”
半条街里都惊住了,只见这个壮实粗豪的汉子梗着脖子看向马上的弋御史,虽然施了一礼以示恭敬,但眼角眉梢却透着桀骜不驯,“标下等奉命追捕人犯,若是他从我手里被放走。我家千户断不能饶我!”
被当众这么硬邦邦的拒绝碰了钉子,那御史弋谦顿时脸色一沉,冷笑道:“本官乃是代天子巡查四方,你是要顽抗圣命吗?”
这话一出口,他自己也觉得重了——实在是被这眼前局势一激气得心血上涌,再加上文人的傲气和耿介,对这些鹰犬本就心存芥蒂,所以这话才冲口而出。
但既然cha手管了闲事。就必须横下一条心硬挺着,不能让这些锦衣卫带走此人,巡城毕竟是自己分内职责,秉公执法也并不算逾越。
“别拿着jī毛当令箭!圣上可没让你这般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李盛骂得粗野酣畅,却是站住了正理,弋谦气得眼前发黑,喃喃道:“简直是猖狂之极!”
两人对答之间已是动了真火。现场的锦衣卫都是虎láng之辈,冷笑着齐齐拔出刀剑弓弩指着对方,而萧越手下受到这种挑衅却是面面相觑,有些面露怒色,有些却是犹豫不定。
锦衣卫毕竟是天子亲军,近年来又四处搜捕残杀文武百官,创下滔天凶名。五城兵马司却只负有巡查街道清理沟渠之责,实在也没这个底气跟人对着gān。
谁知李盛本来就是嘴贱,此时气盛勃发之下却是斜着眼扫了萧越一眼,“萧大人若是无事,可以去就近的街上抓几个粉头小偷回去jiāo差了事,这里的事你就不必管了,你也管不了!”
这话一出,萧越神qíng未变,只是眼中冰霜之色更重,冷然眼眸一闪。沉声道:“我等职司在此,岂容你胡言乱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