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晟的手里提着油灯,微弱的光线下,她的眼笑得微微眯起,好似月牙一般,偏偏又闪着狡黠顽皮的光芒——
“少爷是半夜出门会佳人了吗?”
回答她的又是一bào栗,“随意编排主人的不是,你这丫头好大的胆子!”
小古捂着头瞪着他,气得腮帮都胖鼓鼓,扭过头小声嘟囔道:“明明人家小姐都追到家里来了……”
“你这丫头真是牙尖嘴厉!”
广晟不由的失笑,却并未真正生气,他不愿多说自己半夜出门的原由,话锋一转问道:“在这里住得习惯吗?”
小古用力的点头,随即又摇头,“吃得饱穿得暖……就是没什么活gān,有些手痒。”
广晟大笑,朦胧灯光下他的面庞显得俊美而迷离,“又惦记你那劈柴的斧头了?”
她理直气壮的说道:“那是我吃饭的家伙,离了它我不习惯!”
广晟故意逗她,“那天你拿着斧头砍的英姿还真不赖,赶得上戏文里的穆桂英了!”
小古的唇角微微抽搐,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她皮笑ròu不笑道:“彼此彼此,我也听说少爷您的丰功伟绩了——听说您拿着刀追砍上司三条街,称霸整个军营啊!”
两个人跟斗jī似的看着对方,突然同时笑出了声。
小古突然有些扭捏,“少爷,您一个人离乡背井的漂在外头,是不是很难?是不是有人欺负您?”
“如果有呢,你怎么办?拿斧子砍他?”
广晟又要逗她,不知怎的,却被这寒夜中一点温暖的灯光照得昏了头,目光和口气都变柔了,他叹了口气,习惯xing的揉了揉她的乱发,轻声道:“这不是你该管的事……外头太冷,你回房继续睡个回笼觉吧。”
他转身要走,突然听到身后少女轻轻的呼唤——
“少爷……”
他回过头,黑暗中,少女瘦弱的身姿好似要随风飞去,只有那一双宝光熠熠的眼望着他,灵动而深邃——
“少爷,我、我也不是白吃饭的,有时也能助您一臂之力——若是有用到我的地方,赴汤蹈火我也愿意!”
她轻声的,语无伦次的说道。
不知怎的,广晟的眼眶湿润了。
他低咳了一声,想要说些什么,少女的身影却好似受了惊似的,一溜烟的跑进了房。
“这丫头……”
他无奈的叹道,唇角却带着自身也没发觉的宠溺和温柔。
日子过得飞快,小古她们来了也快有一个月了,平时她的差事不重,白日跟着秦妈妈照看一下内宅事务,晚间帮初兰下厨做个三菜一汤,整个一天就这么混过去了。
她平时上街经常听到各种消息,再加上她不露痕迹的打探,对京营的消息倒是掌握了不少。
京营分为三大营四十八卫,三大营分别为五军、三千、神机,平时,五军营习营阵主攻,三千营主巡哨奔袭,神机营掌火器奇兵,彼此之间各有竞争——永乐皇帝还是燕王的时候就长年与蒙古人jiāo战,战时甚至有督导诸王之权,可说是jīng通军略,知兵善战,在他眼皮底下的京营,从将帅到兵丁都是兢兢业业、专注勤练,比起久经沙场的“九边”兵马也不逞多让。
广晟所在这一卫,正在南京城的北面,与其他五个卫所背倚长江,东临北固山险,连营地也驻扎在丘陵地带。
平宁坊中皆是中下层军官的家眷,这几天却听到街坊传言,新来的一位千户袁大人居然也落户于此,他既未娶妻,又没带什么美妾,跟随他到营中的居然是两个胞弟,这两位少爷并非是武将,不得擅入军营,只得暂且住在坊里。
“听说,这位袁千户家中是京城的勋贵名门呢!”
这是初兰打听来的消息。
“姓袁?难道是……”
小古心头一动,正好逢上那huáng二小姐又来拜访,她跟广晟寒暄过后,后者又以练武为借口匆匆走避,她正在尴尬无聊,小古便借着添茶水的机会跟她套话,一番巧妙的旁敲侧击后,终于得到她想到的结果。
“果然是广平伯家的公子!”
小古的眉头皱得更深,她想起先前王霖那件事来——王霖因为当年的文名所累,辗转在权贵家中饱受凌nüè,金兰会当然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受难,正要出手解救,王霖却主动拒绝了,他自称有办法安全脱身,于是旁人便不便多加cha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