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定北词不达意地说着,又叹了一声,仰头喝酒,“对酒当歌,人生几何?对影三人,知己几何?空杯对月,喜怒几何?谁又说得清楚呢,不过都是自寻烦恼罢了。”
宁衡接过他手中就被,倒满一杯,满口喝下。
朱定北就中意他的gān脆,笑着把酒壶又往他的方向推了推,“酒这玩意儿,一个人喝最没意思。来来,咱们俩走一个。”
他把倒扣备用的酒杯拿来,让宁衡倒了酒,两人喝了一杯,烈酒辣的朱定北舒慡地喟叹一声,转头对水生道:“再去去一壶酒来,给换大碗。”
水生皮笑ròu不笑道:“少爷,夜深了,您明天卯时便要起身准备祭祖一事,不可多饮。”
“水生啊水生,连你都变这么文绉绉的。”朱定北皱起眉头,“你忘了当年,我们在军中过年谁不是喝到趴下被抬回营帐。那时候。那时候……”
他语气变得模糊起来。
水生奇怪:“少爷,您当年还未满十岁,喝酒只能喝一碗,从未喝醉过。”
朱定北闻言,脸色微变,闷头喝酒不再说话了。水生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有些忧心地看着他。
宁衡只是笑了笑,他摸了摸朱定北的脸,说:“咱们不喝酒,我陪你打两场,如何?”
朱定北笑了,率先起身道:“拿出真本事来。”
宁衡点头。
朱定北招招锋利,实力全展。比之从前过招的时候,他的招数透露更qiáng烈的锋芒,像一柄开刃的夺命宝剑。宁衡起先应对起来颇为措手不及,吃力地躲了几招,也果然不再保留余力。
已经旁观过他们许多次过手的水生,忍不住退后了一步,绷紧神经看着场中互有高低的两人。
今时今日他才明白,不论是他家少爷还是长信侯爷,他们的实力远比他想象的还要深不可测!
一动不动的宁九暗暗吞了吞口水,心道怪不得家主这些年这么拼命地习武,连他最喜爱的医道都排在了后面。现在他才知道,若非家主那般刻苦,今日根本没办法在朱小侯爷手下过十招,就好比自己。若正面对抗,十招之内必已经命丧huáng泉。
两人酣畅淋漓地打了一场,全无保留。
老侯爷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远处观战,见他们双双竭力倒在地上,脸上满是欣慰的笑容。
哪怕长生善于钻营,哪怕他在洛京这方水土里长大,但刻在血脉中的朱家气概没有被消磨。他的招式主杀伐,却不失保家卫国的朱家拳法的周正之气。
欣慰过后,他又再一次生出遗憾——比起摆弄权势,长生更适合铁血沙场,在这里总归埋没了他。
到这时候朱定北酒气上头,浑身苏软得不想动弹,宁衡将他拉起来,见他趴在自己身上像是没骨头似得,便好像地将他背在背上,鼓足劲背着他回他所住的小院。老侯爷远远瞧见,不由笑骂了一声,年纪在长,这赖皮劲儿倒也是跟着长了。
老侯爷转回主院,他不知道,在他转身的那一瞬,宁衡背上的朱定北扭头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许久才将眼中燃动的不甘和锐气平息下来。
是的,他依然心有不甘。
当年的金戈铁马如今遥不可及,他走到今天这一步,却仍有奢望。总想着有朝一日重回那本该属于他的一方天地。
可是清醒过来之后,他又变成了冷静理智无懈可击的朱家幼子,他背负的远比前世要多得多,所以,不容得他迟疑。
宁衡侧头看他,“酒醒了?”
手上却没有放下他的意思。
朱定北复又闭上眼睛,趴在他宽厚的背上,否认道:“还没。”
宁衡低笑一声,轻声道:“那我便一直背着你走下去,直到你愿意醒为止。”
朱定北扬起嘴角,探手摸了摸宁衡深邃的轮廓,问他:“我一直都想不明白,为何你会待我比别人都好?”
宁衡对他的好好似没来由一般,从他们认识后不久,对方便一直对他照顾有加,直到后来的倾力相助。许多事,原本都不是宁家家主、长信侯爷该做的事,他却毫不犹豫地为自己破例。这些年宁衡为他所做的,他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比起对他的欢喜爱慕,更多的其实是无以为报的感激。
宁衡如何能做到这一步,各中原因,他对此并无疑问,qíng之一事不由得自己,总能让左右人的心智。
可,宁衡到底是为什么,会对他产生这样的qíng愫呢?
他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