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两日,秦灭胡携夫婿儿子到镇北侯府拜访。
往年老侯爷不在府里,没到州牧述职时候,就算秦灭胡军中事忙未同滕慧回京,也会让夫婿到镇北侯府拜会,何况是今年。
自从十八岁离开凉州到平州,秦灭胡已经有近二十年未曾见过朱老元帅。二人虽无师徒名分但教导之qíng不假,见了面都是一番慨叹。秦灭胡自诩军中铁将,此qíng此景,都忍不住红了眼眶,两人一个赛一个大声地说着过往,哈哈大笑,才将这份酸涩给压了下去。
说了些家常,老夫人便说要到厨房看看,秦灭胡打发了两个孩子陪着她。
书房里只剩三人,说话便更没有顾忌了。
秦灭胡:“格老子的,要咱们血战沙场的时候嫌咱们人ròu墙不够厚实,要钱的时候从来恨不得咱们都死光了——”
“咳咳。”
州牧大人的嗓子又不舒服了。
这都是些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实在有rǔ斯文。
被秦灭胡狠狠瞪了一眼,滕慧gān笑一声,低头喝茶。
秦灭胡在老侯爷面前比在秦大统领面前更自在,这手头难事如鲠在喉,言语间难免提及。
老侯爷也是无计可施,“如今鲜卑府还三不五时地平叛,朝廷也舍不得投入太多免得做他人衣裳,自然对着运送一事也不加重视。”
秦灭胡道:“我知道,不过上次振梁阿兄从户部捞了一大笔钱回去,我这不是来请侯爷给我支个招,也让我们夫妇风光一回吗?”
不等老侯爷说话,滕慧便不赞同道:“你这不是为难侯爷吗?再说了就算那办法有用,可一不可再,你怎知李尚书还会买帐?若是他狗急跳墙,只会适得其反。”
秦灭胡撇了撇嘴,“就算达不成目的,给李老鬼添点堵我也乐意。”
滕慧瞪圆了眼睛:“你痛快了,倒是要连累其他人给他们发作泄愤?”
老侯爷乐呵呵地看他们夫妻吵嘴。这些小辈他都明白,秦灭胡也只是逞一时口舌之快,并非冲动之辈。
老侯爷道:“此事主要是看圣上的态度。增兵一事不是看户部肯不肯拿出钱,更多的是,平州现在还太平,若是叫朝廷吃个大亏,还敢怠慢不成?”
秦灭胡直点头。
滕慧尴尬:“这天降祸可,*未免……”
秦灭胡呸了一声,“你个伪君子想什么呢?一肚子坏水。”
秦灭胡看向老侯爷,“他呀,肯定心里也想过gān一桩大的。一艘船朝廷不放在眼里,两艘,十艘呢?还不ròu痛死他们?不过这也是个蠢办法,等到物资往来频繁的时候还好说,这两年若是出了问题,咱们肯定得比那些海寇高丽人更先倒霉。”
“咱们那位呀,问罪起来可比谁都能下狠手,杀一儆百的招数二十年都没玩腻呢。”
“阿秦。”
滕慧无奈地喊了声。
“怕什么,这是在我师父面前,又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
不过抱怨的话还是就此作罢。
再说了会儿话,管家便传话说膳食妥当了,几人移步。用了饭,稍作歇息,秦灭胡一家便踏上回程。
晚间朱定北从国子学回来,自然问起他阿爷秦灭胡夫妇来访之事。
前院书房。
矮几上放了一盘熟花生,一壶热酒,爷孙俩围着矮几坐着。
朱定北近来在用补药,酒自然不敢沾,便在一旁给老爷子剥花生——老侯爷粗人一个,不耐烦动手剥,从来是上嘴嗑,花生皮屑弄到地上也不管,已经被老夫人说教过好几次了。
老侯爷:“依我看,滕州牧今次怕是要无功而返喽。他的决定很有远见,但现在还不是时候,朝廷不会松口的。”
大靖虽然国库实力雄厚,但疆域如此辽阔,花钱的地方多得是,自然能省则省,都得紧着刀刃上花用。
朱定北点头。
前世确实如此。
他想起另一个人来:董家的海霸王。
他原以为董明和擅长水战,又要躲避董家人的天罗地网,才会目标如此明确地往平州去。
现在看来,这位董二少爷看得却十分长远。
一将功成万骨枯,虽然残忍了些,但也正说明以战养将。没有战争,要攒功绩,要出头除非凭借过硬的家世。这显然不是董明和想要的。
平州对现在的他而言则是一个再好不过的去处。
朝廷的不重视,这一块金玉之地迟早要生变。他记得就在这两三年时间海寇在平州一年比一年猖獗,也正是被劫走的官船物资养肥了海寇,也养大了他们的野心,才有之后的平海之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