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落在地面上的时候,仿佛一脚踏入了沉重而久远的记忆,覆盖其上的厚厚灰尘在落脚的瞬间一飞而散,过往似cháo水一般铺天盖地地奔涌而来。
进屋的时候,正碰见陆云崇的母亲傅芸从楼上下来,看见他时,眼里先是掠过一丝惊愕,很快,被那长年不散的寒霜不动声色地抹去。
这真是一个尴尬的场面,当年陆云崇被送到国外不准回来,傅芸可以说是对自己恨之入骨,这种恨意时隔多年被隐藏在那凉凉的寒眸中,不再那么咄咄bī人,却也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四眸相对,寒光迸she。
沈仲恭敬地鞠了一躬:“夫人。”
“这是怎么回事。”傅芸将冰冷的目光从陆思古的脸上移开落在沈仲的身上质问道,“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是老爷的吩咐。”沈仲语气平静,眼里古井无波。
“既然是老爷的吩咐,我怎么不知道。”傅芸的声音一下子变得有些刻薄。
“这个就需要夫人您自己去问老爷了。”
“你!”声音陡然拔尖,添了一丝颤抖,傅芸怒视沈仲,却发现这些对他一点影响也没有。
“思古少爷,请随我来,老爷在楼上等你。”做了个请的手势,沈仲往旁边挪开几步。
陆思古朝他点了点头,便往楼上走去,与傅芸擦肩而过的时候,能清楚地听到从她嘴里发出的一记冷嗤之声,他也浑不在意。
在陆临风的卧房前停住脚步,沈仲轻轻地敲了敲门,在获得许可后,转身对陆思古说:“老爷心脏不大好,最近对一些事qíng也越来越敏感了,还望思古少爷能够心平气和地和他谈一谈。”
“我会的。”
“还有……”他顿了顿,yù言又止。
“沈叔还有其他需要叮嘱的地方吗?”陆思古疑惑道。
古井般幽深的眼里闪过一丝晦暗之色,很快,复归平静,只低低吐出两个字:“没有。”
尽管满腹疑虑,却还是选择不再过问,毕竟,有些事qíng,知道太多对本人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好处。
推门而入,沈仲走到陆临风的chuáng前,恭敬道:“老爷,我把思古少爷带来了。”
躺在chuáng上的人显然行动有些困难,挣扎着想从chuáng上坐起,却显得有些力不从心,沈仲见状,连忙上前将他扶起,竖起身后的枕头,让他靠着。
看着眼前的人,陆思古几乎怀疑自己走错了房间,这个面容憔悴,眼窝深陷,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的人简直与记忆中判若两人。
“大伯,你,怎么会……”
多年后再见竟然是以这样的话开场,这是他无论如何也料想不到的,尽管有着一定的心理准备,但看到病成这样的陆临风,他还是被狠狠地震惊到了。
“阿仲,你先出去吧,我想和小古单独谈一谈。”陆临风吃力地抬了抬虚弱的手,对沈仲说道。
“好的,老爷。”细心地替他将被子掖好,沈仲这才忧心忡忡地离开,关门的刹那,眼里的qíng绪晦暗不明。
一时之间,屋子里就只剩下陆思古和陆临风两个人,这样的qíng景似曾相识,陆思古的神经一下子就绷了起来。
“小古。”
“是。”
“走近一些,让我看看你的变化大不大。”
陆思古低着头,眼神在古朴的木质地板上游移,脚步却像钉在地板上,一动不动,半晌,犹豫着走了过去,腿跟灌了铅似的。
“上一次回家,还是你高中毕业的那一年,回来找你父亲留给你的遗物,我知道你不喜欢回家,也从来不会勉qiáng你,但至少过年的时候回来吃顿团圆饭还是可以的。”
陆思古静静地站着,沉默不言。
“我知道你还在意云崇对你做的那些事,他做的是过分了点,不过我也惩罚他了,这些年,他在国外也吃够了苦头。”
“不是这个……”陆思古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
“那是什么原因?”陆临风抓住他的手,目光紧紧锁着他不敢正视自己的脸,褪去了年少时的青涩,眼前的人无论是容貌还是气质上都成熟许多,“是因为你父亲的事qíng吗?”
陆思古的双眸瞬间黯淡下来,被他抓住的手也在微微颤抖,想要挣脱,却发现身体已经僵硬麻木到不受控制,胳膊也像长在别人身上,不由自己支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