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般过了几日,韩清洺再去时,正见万盛皇帝——那日的青年与另一中年男子朝行宫内走去。中年男子脸上带有怒容,而万盛年轻的皇帝则在一旁劝慰,可韩清洺分明见他脸上一闪而过轻蔑神色。
“钱将军莫气,父亲这几日都在行宫,想必不知道您府上的事。”
听及此,韩清洺忽然知道了这人的身份,低下头,嘴角不留痕迹的一提,又迅速放下。
谁也没瞧见这个有些yīn暗的笑。
进了行宫,韩清洺便见张潇正朝这里走来,青年男子——张辉与中年男子纷纷行拜礼,两人一个沉稳一个气愤,却都看着张潇。
看来是都以为张潇会先跟他们谈话。
韩清洺突然嘲讽的一笑。
无怪其他,在他看来,这两人一个láng心狗肺,一个愚钝不堪,一个背叛亲手养大自己,教会自己许多的养父,一个被女人耍的团团转,甚至记恨上自己的至jiāo好友……
张潇会先同谁说话昭然若揭。
张潇走过来,随口道了声,“起来吧。”
三人随即起身,张辉默然不语,只看着他,钱征同张潇相熟也不在乎俗礼,却似很熟悉般,于张潇走至身前时便要说话,却见对方径直路过自己,走到那个据说大同来的商人身前,嫣然一笑道,“你来啦?”
韩清洺面色尴尬,道,“太上皇陛下,看来糙民今日来的不是时候。”
张潇撅了噘嘴,道,“还糙民糙民的,你同你们那儿的皇帝的jiāo易我又不是不知道。罢了,你要这么自称就这么自称吧。这两位,一位是当今万盛的皇帝陛下,一个是我朝的将军,你见过就是了。”
韩清洺立刻见礼,“见过陛下,将军。”
钱征还好,只是面色微讶,万盛皇帝脸都黑了。
“你是哪里的商人,见了我竟不行拜礼吗?”
韩清洺还未开口,张潇便道,“我给他的权利,免了本国一切拜礼。我记得,太上皇这点权利还是有的吧?”说着眼睛抬起,冷冷盯着张辉。
张辉被这双眼睛盯着,只觉得浑身发颤。
多少次,多少次!
多少次他夜里梦中惊醒,却只能回味最后他死前不甘而怨愤,甚至绝望的眼神。他想见这人已经太久了。直到这人死后,他才知道这人为万盛、为他做了多少,直到这人死后,他才知道这人在众人都不知道的地方付出了多少。
被国师压的抬不起头的他渐渐百病缠身,才想起这人生前对他说的养好身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是什么意思,才知道这人一句:我替你□□好这国家jiāo到你手上不是空话。
在他死后,再无人同他这般对他好。
可他却亲手设计害死了他,就为了本就会jiāo到自己手上的皇位。
也是在他死后,他才在梦醒后拿着被子慌乱不已中知道,自己对这人潜藏着的感qíng。多可笑啊,他曾经拿断袖之癖陷害过他,最后却发现先是自己爱上了他?
张辉绝望过,也沉寂了。
幸好上天垂怜。
张辉微低的脸上略略扭曲。
他有机会重来一次。
多了记忆的他自然知道张潇的突然退位以及冷落是为了什么。但他不怕。他有的是时间和机会。
他只怕这人和上辈子一样,永远的离开他……
张辉忍下脸上扭曲的表qíng,道,“您是太上皇。”他突然抬起头,用满是孺慕的神色望着张潇,道,“在这个国家,除我之外,便是您权利最高。即使是我,也不过你膝下幼童罢了。”
张潇心里一颤。
他多久没见过这孩子这样的眼神了?
还记得那些年里,他伏在案上批阅奏折,这孩子就在一边矮桌上练字,那时他会时不时教这孩子些处理国事的方式,这孩子就是这样的眼神。
亦或者他在院里打秋千she箭,总能得出优越成绩,这孩子也是这样的眼神……
是什么时候,这孩子不再用孺慕的眼神望着自己,反而是隐忍而警惕的眼神了呢?
……
他忘了。
张潇脸色一黯,随机明媚起来,“你知道便好。”然后道,“本皇事务繁忙,若是陛下无他事,便回去吧。”又对钱征韩清洺说,“你们跟我来。”
言罢,朝xing宫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