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蓬听了心里多少有了数,只有有些惊讶谢禹就住在宫中,竟然还能母子别理这么多年。
“三皇子自出生就被抱去了王皇后处,即便知道自己是前皇后的孩子,又哪里会被允许来冷宫探望娘娘。更何况……”原林咬咬牙,狠下心来,“奴年前曾偷偷去求过三皇子,望他能来冷宫看一眼娘娘,哪怕只是看一眼也好,好过叫娘娘苦苦想了这么多年连个衣角都见不着。可三皇子非但不肯答应,还……还将奴告到了王皇后的身前,若不是陛下及时赶到,怕是奴的这条命早就jiāo代在凤仪宫了。”
孙蓬听到这话,吃了一惊,忍不住倒吸了口气。
原林摇头叹气,愧疚得不行:“奴知道奴犯了大错,冷宫这地方,若无应允,谁也不许进出。奴这条命死不足惜,只可惜了娘娘……”
孙蓬摇了摇头,口中应下了原林的请求。二人一前一后,沉默着走回到元后的宫殿前。
看着殿内身形纤瘦的元后闭着眼休息,孙蓬难过地扭开了头。
王家……造的孽太多太多了……
孙蓬到元后身边这晚是十五。
十五的月儿最是圆润。似乎因为冷宫里来了新人的关系,元后有些睡不着,执意要到殿外赏月。
原林与大宫女双叶劝了几次未能劝回,只好一人捧着热茶,一人抱着外袍随侍在侧,由着元后站在檐下仰头赏月。
这晚孙蓬自然是当差的。从旁巡逻经过后,本该轮到他回屋休息,见元后站在檐下赏月,孙蓬一声不吭地执剑守在不远处。
元后偶然回头见他就站在一旁,凤眼含笑:“七郎过来,同我说说忱儿吧。”
孙蓬恭敬行礼,往前走近一步,隐去一些重要的事qíng,这才将宝应四年他在景明寺内与谢忱一起生活时发生的事qíng,替换了个时间背景,细细说于元后听。
他说到谢忱善手谈,每每能把自负甚高,上山投宿的应考书生欺负地灰头土脸时,元后脸上浮起惊喜的笑意。
他又说偶尔有云游的僧人上山与人论经,谢忱往往都能三言两语将人说得哑口无言。
他每说一件事,都能瞧见元后藏不住的温柔笑意。那是一位母亲对多年未见的儿子的想念。
他忽然有些,想念他已经过世的阿娘了。
宫殿一侧的偏角处,有个月白身影静静地靠着墙站了很久很久。少年特有的嗓音丝毫未受影响,在那儿慢吞吞地说着一桩一桩景明寺内,他与少年共同经历过的事qíng。
借着淡白的月光,他微微侧头,看着月色下少年清瘦的脸庞,心头漾开层层涟漪。
七郎,那是他得不到,却有舍不得的七郎。
第25章 【贰伍】深宫人
大褚的七月,热得叫人说不出话来。
难得有风chuī过,清凉似水,清宁宫内有一莲池,从前空dàngdàng的,也无花鸟也无鱼虫。如今极目望去,却是红莲碧叶,层层叠叠,池中还有各色锦鲤。
全然是一副鱼戏莲叶间的模样。
这一池的莲花锦鲤都是孙蓬托人捣腾出来的。元后喜爱莲花,却在生下三皇子后身体虚弱了不少,渐渐的便没有了赏花的心思,这清宁宫又是座无人问津的冷宫,自然而然地便荒芜了不少花糙鱼池。
孙蓬一心想着要帮不能时常入宫,不能见生母的谢忱照顾元后,便三不五时趁着休沐的功夫,上街买一些新奇好玩的东西回来,渐渐的连带着宫里的花鸟鱼虫也叫他折腾出了不少花样。
他在冷宫,在元后身边做侍卫,一待就是好几个月。从前出了东宫,大多见着他的人都会顾念他的鹤禁卫身份,多有chuī捧。如今被调到冷宫,就是他头顶上还有孙家有太子妃,有些人也不再顾及,反而处处冷对。
孙蓬对这些毫不在意。
对他来说,清宁宫的活比东宫轻松,且给了他更多的空闲时间可以用来想办法报复谢彰。
孙蓬原本就不是个心机深重的人,偶尔当差的时候出神,或是在听见原林同元后说话时提及谢彰的名字下意识的皱眉,没多久就要元后发觉了他的心思。
这日,元后靠着莲花池旁的朱栏上赏花,喊了一声七郎,却是良久都不见人回应,回头去看这才发觉,孙蓬站得笔直,和其他侍卫一样,严肃认真地望着远处,神思却明显已经飞远了。
“七郎。”元后又喊了一声,见孙蓬回过神来,她又道,“你可是又在想二郎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