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天色发亮了,慧成找到了一处柳树林中的破旧的亭子,一行人才停了下来。大家下了马,都累坏了,忙着把箱笼往亭子里放,脱下蓑衣斗笠抖水,没人说话。看大家收拾得差不多了,赵宇靠了一处柱子,一支腿半翘,踩着后面的满是裂纹的柱子,态度随便地问道:“慧成,出了什么事?”
慧成看了看把缰绳在树上系好,往亭子里走来的乞丐,说道:“我们到了一群马匹附近,我还没来得及拿出瓶子,他就上去拿着石块把一个看守马匹兵士给打昏了。我刚要过去,旁边又来了两个兵士,他把一个打在地上,另一个要走,他追上去,虽然也打倒了,可惊动了别处的兵士。有人喊了起来。我只好去割了缰绳,牵了马,跑回来了。”说完,他从怀里掏出了小瓶,还给了赵宇,小心地补充了一句:“一点儿也没用。”
赵宇接了,放入怀中,然后看向乞丐。那个乞丐进了亭子,浑身透湿,头发被淋得遮了脸,胡子更是盘结,一副láng狈样子。慧成说话时,他站到了一个柱子边,过了一会儿,终于看见大家都在看着他,语气里带着不解地问:“怎么了?偷马不都是这样的吗?”
小知道坐在箱笼上,抖着手,指着他说:“你差点害死我们了!我家官人用得着那么偷马吗?你知道,我家官人让马闻闻瓶子,马就会追着来的,拦都拦不住的!你知道,我家官人上次得了五十七匹马呢!要是你去弄那些马,我们要死掉好几次了!”
乞丐哦了一声,然后理所当然地说:“你们没有讲清楚。我还奇怪呢,怎么你们连马也不会骑,gāngān地等在那里,没有武器,什么都没有准备,还怕元兵追不上吗?”
小知道气得叫起来:“我们等在那里就可以了!你知道,慧成给马闻了瓶子,我们慢慢走出一两个时辰,你知道,等那些马追到了我们,离元兵营寨也很远了。如果有元兵追来,我家官人肯定能打退他们!你知道,我们根本不用被元兵追着跑!”
乞丐又哦了一声,接着说了一句:“下回告诉我就是了。有什么事别瞒着我。”
赵宇淡淡地说:“谁说你要跟我们在一起了?”按照李越对赵宇的了解,李越知道赵宇毫无起伏的语调里其实掩藏着怒火。
那个乞丐也同样不加qíng感色彩地说:“我说的。”
赵宇似乎很耐心地说道:“可是,我并没有同意。”
那个乞丐寸土不让:“可是,吾意已定,我们只好求同存异了。”
赵宇像是请教问题般地问道:“我知道异是什么,可同在哪里?”
乞丐回答:“同,自然是道同,义同,德同,志同,还有许多,我毋庸赘述。”
李越和慧成肩并肩站在一起,像看大戏一样瞪着眼睛,小知道也合不上嘴了。
赵宇一笑:“怎能如此轻易就说吾道吾义能与君同?君焉知我何?”
乞丐也似乎一笑:“这个问题上古已有所答,君焉知吾不知君?”
李越慧成对视一眼,李越轻声说:“你觉得谁会赢?”慧成低声道:“双赢。”李越小声:“滑头!”慧成答道:“吾等谁也惹不起。”李越重重点头。
李越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不必多言了,你不用跟着我们。”
乞丐哼了一声说:“你是怕了?我还没怎么样呢。”
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让赵宇眼睛半眯,嘴角翘起,笑着说:“你能对我怎么样?”
乞丐像对这种笑容有免疫力,坦然说:“除了与君同行,为君护卫,还能怎样?”
李越伸手紧握住慧成的手臂,才制止住了自己想鼓掌的冲动。
赵宇收了笑容,漠然道:“任你巧舌如簧,还是不行。请君离开吧。”
乞丐似是低语:“明明没了赶我走的理由,为何如此坚持?难道是没有容人之量?”
赵宇平静地回答:“激将法对我没有用。”
乞丐问:“那什么有用?你该不会让我求你吧?”
赵宇咬牙:“求也没用。”
乞丐洒脱地说:“其实,如果你能让我跟着,求你,也无妨。”
赵宇打断,“我不想让你跟着,你不必费心了。”
乞丐停了半天,才对赵宇缓慢地说:“你可敢对我讲明为何不让我跟着的真实缘由?”
大家都等着,可赵宇闭紧了嘴,再不说话。李越笑着对乞丐说:“自然是觉得你太霸道了,他不买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