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阿玛——儿子这儿说正事儿呢!”胤祺也飙戏飙得上了瘾,委屈至极地对着那个带头忍笑的人跳起了脚,“儿子可是看的真真儿的,那一头的包,堆起来得有这么高!”
他嗓子还没好完全,说的急了就又咳起来,却还顽qiáng地在头顶比划着记忆中的高度。孝庄已笑得直抹泪,赶忙将他搂进怀里安抚地顺着气,又点了点他的脑门:“傻孩子,那些可都是佛爷、菩萨、罗汉,你这是天大的福气,竟见着了他们的真身,可惜你却不识得,还当人家是被打了呢?”
“太皇太后说的正是,想来五阿哥所见的,正是灵山的景象。”边上法源寺的高僧躬身诵了句佛号,脸上带着宽容又慈悲的高深笑意,“由此可见,五阿哥实在福缘极深,这一双眼睛只怕并非是所谓‘鬼眼’,而是大乘佛教中所提及的广目缘法,命中特意有此一遭磨炼才是……”
事实再一次证明,只要帮腔的足够会忽悠,三流的编剧也能编出一流的故事来。
“不对不对,音儿不对,我记得佛祖说的是什么——什么俱耶尼……”
胤祺一边像模像样地咬着梵语的发音,一边忍不住开始怀疑前世那个江湖游医是不是就是法源寺出来的,隔了几百年,这话说的竟一点儿也不差,也不知道大和尚们是不是都早念熟了这一套。
却不知这话一出,高僧竟忽然显而易见地激动起来,连着诵了几句佛号,扑拜在康熙面前喜不自胜道:“启禀圣上,五阿哥方才所言可是真真正正的真佛之音呐……我朝有真佛音传,正是海晏河清,太平盛世之福啊!”
蹩脚编剧呆滞地望着面前的大和尚,只觉得肃然起敬,讷讷了两句竟再不敢开口。
——他是真怕再编下去,这位高僧连罗汉转世都能安在他的头上了。
康熙半信半疑地瞅着这位平时喜怒不形于色的得道高僧欢喜的样子,心里竟也已开始有些拿不准。他其实是不大信这些托梦之类虚无之事的,特意来听胤祺说,也不过是为了叫太皇太后高兴,却不知这小子懵懵懂懂的竟真说出这么多有门路可寻的东西来。宫里自然是没人能教他的,莫非还真是天授佛音不成?
父子俩心里头都有些打鼓,不期然对上彼此茫然的目光,竟都忽然生出几分同病相怜的好笑来。康熙索xing也抛开心里的念头,笑着冲胤祺招了招手:“老五,来,上皇阿玛这儿来说。”
“诶。”胤祺利索地应了一声,一溜烟钻到康熙身边儿,果断远离了这位比他还入戏的大和尚,歪着头想了一阵儿才又道:“佛祖要儿子念经,可我说我不认识字,把他老人家给气乐了,就把我领到一个装满了经书的小黑屋里头,bī着我抄了三天三夜的经,边抄还得边认字。什么观自在菩萨,什么菠萝蜜的——也真怪,不都说大和尚不重口腹之yù么?可他们还叫着要吃菠萝蜜……”
“什么菠萝蜜,你抄的那是般若波罗蜜多心经,朕看你是真饿坏了,只知道要吃。”
康熙假意虎着脸斥了他一句,语气却没有半点儿训斥的意思,又带着些笑意打发随侍太监道:“去,给五阿哥端盘子菠萝蜜苏来解解馋。”
看着儿子在自己手心里一本正经比划着的汉字,英明神武的康熙爷终于开始自bào自弃地相信这些曾经不屑一顾的神鬼之事了。
把会写字这件事儿也成功栽在佛祖身上的五阿哥心满意足地靠在康熙臂弯里,功德圆满地往嘴里塞着凤梨苏,一双眼睛弯起了个漂亮又乖巧的弧度。
脑后忽然遭了个爆栗,惨呼一声抬头,就撞见了康熙又好气又好笑的目光:“就知道吃,还不快说——你这眼睛到底有没有什么法子?”
“诶。”胤祺一缩脖子,放下手里的半块苏,扳着小手一本正经地摇晃着脑袋念道:“朱砂,糙木灰,柏子油,白芷粉……以朝露调和成糊敷在眼上,白布裹上十日洗去,则夜间目力与旧日不变,白日亦可视物如常人。”
这方子看着就悬乎得很,他当年拿着了也不觉得会有什么用,只是抱着姑且一试的念头试了,谁知竟真叫那孩子重见了日光,倒是白饶了个明眸夜视的神奇本事。
康熙望向边上候着的太医,后者显然也觉得这方子药xing混杂实在离谱,可毕竟整个太医院都已在这位五阿哥xing命的事上栽了个大跟头,这时候又哪敢多嘴,只得硬着头皮含糊禀道:“总归大抵无害,不妨,不妨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