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可长点儿脑子吧——别的不敢说,惹了五阿哥的可没一个活的好的。”
门口忽然传来了个尽是怨气的公鸭嗓,众人循声望去,不少的人都微微变了脸色,一些人忙低下头尽力掩饰着眼底的笑意——这位索大人的嫡长孙,如今却已变成了人所周知的“王八孙子”。虽没什么实质的损伤,可谁心里头都清楚,这么个名声传了出去,只要脸皮没跟那城墙根儿一边厚,这辈子的仕途也就差不多废了。
要说这索家也是运气不好,不知怎么的,这杂七杂八的流言就始终没断过。先是王八,再是野猪,前儿五阿哥救太子前怒骂巴克、巴什兄弟那一句“真是一窝子的猪”竟也莫名就流传了开来,也不知索大人打西边儿回来又得气成什么个样子。
这些人尚在心中腹诽着,却是不知道他们念着盼着的那位索大人此刻却正站在南书房外头打着哆嗦,明明已是八月里的凉慡天气,却生生的憋出了一脑门子的冷汗。
“传万岁爷的口谕——索额图要是真报不出来西边儿的qíng形,就一直在这儿想吧,想到能报出来再进来。”
梁九功目不斜视地传了康熙的口谕,转身便要回南书房里去伺候着,却被索额图忽然一把扯住了衣裳:“梁公公,你给我jiāo个实底儿,万岁爷到底是不是知道了什么?西边儿自个儿跟自个儿打得正热闹,我到底有什么可报的!”
“不瞒索大人——秋狝的时候有西面来的刺客行刺,万岁爷的火气可是一点儿都不小。索大人若是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可就等着万岁爷的雷霆之怒吧……”
梁九功淡淡应了一声,拂开了索额图的袖子,不紧不慢地回了南书房里去,留下索额图一个连惊带惧地立在原地——他大半儿的工夫都用在赶路上了,到了西边却只见着部族混战争斗不休,料想这些个愚驽之徒也没本事进犯中原。本想再查的细些,却忽然听闻明珠居然被千夫所指岌岌可危,自然不肯放过这个大好的机会,火急火燎地赶了回来调度安排,直把明珠的那些个党羽也彻底踩得翻不了身。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却不想万岁爷这边儿居然出了这么大的变故。
站在瑟瑟的秋风里头,索额图浑身像是打摆子似的微微颤了起来,背心的衣物仿佛都被冷汗浸得cháo湿而冰凉,只觉得未来的路仿佛都和刚被踩下去的明珠一样,瞬间就变得灰暗跟缥缈了起来。
且不论外头站得如何战战兢兢,南书房里头正议着的事儿可是跟这半点儿的都不沾边。康熙抱着胤祺好叫他能看着桌子上的地图,正耐心地给他讲着如今救灾的qíng形跟日后主要忙活的方向。胤祺总觉着自个儿再怎么也不算轻巧了,想要搬个凳子来免得叫自家皇阿玛累着,却被粗bào地镇压了下去,只能老老实实地靠在康熙的怀里,间或提出一两个不解的地方。父子俩一个教一个学,根本就没人有功夫搭理外头正兢兢业业给台阶浇水的索额图。
“……故而如今见着已然平复,却不过是表象,没一个是长远之计。”
康熙说了大半个时辰,终于把水灾的qíng势彻底的讲了一遍,这才把胤祺给放到边儿上椅子里头坐着,自个儿拿起桌旁的茶杯一气儿饮尽:“灾民住的还是糙棚子,若不趁着入冬之前把房子搭盖起来,等下了雪又要冻死成批的人。那些个粥铺是朕扯下了这张脸面不要,硬从那些个商贾手中夺来的米,这法子用一次两次的也就罢了,绝非长久之计。而百姓今年已然颗粒无收,纵然朕将赋税尽数减免,等过了这一冬,也依然没有种子能种的下去。”
胤祺仔细地琢磨着,片刻便轻轻点头道:“依皇阿玛所言,如今要紧的一共有三桩事儿——灾民的安置,今冬的口粮,跟明年开chūn的种子……”
“……”康熙忽然放了茶杯,一脸严肃地盯了他半晌,才终于咬了牙缓缓道:“你都听明白了,gān嘛不早说?”
……??
胤祺无辜地回望回去,他家皇阿玛认真说事儿的时候很带感啊,他怎么能打断这么在状态的飙戏,提前抢词儿拆台呢?
“皇阿玛,虽然儿子还得您抱着才能看着地图——可儿子都管了半年的织造府了……”
望着康熙竟颇为受伤的神色,胤祺不得不开口提醒,当初揠苗助长叫一个半大孩子去管什么织造府的,可就是他这位皇阿玛本人——看了这么久的条子,他就算再不开窍,这总结段落中心思想的本事谁还能比得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