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一等公、领侍卫内大臣索额图,糖水鳖蛋一道,凉拌猪耳一碟——”
几乎是压着他那句话的尾音儿,梁九功刻意拔高了的嗓音就传了出来。索额图的笑容几乎是立时便凝在了脸上,僵硬地回转了身子,耳边接二连三地传来忍俊不禁的偷笑声,叫他的脸色几乎气得涨红:“谁都不准笑!谁再笑,老夫这就摘了他的顶戴!”
“兔死狐悲,何况同族——索大人心里不痛快,咱们都能理解……”
身边儿忽然传来了少年略带悠闲的清朗笑声,索额图双目赤红地猛转过身子,猝不及防地迎上了那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心里头便蓦地咯噔了一声。那一日所见的妖异双眸瞬间从记忆深处浮现出来,叫他生生把几乎脱口而出的叱骂又咽了回去,虽然本能地瞪着眼睛不肯后退,却也丝毫不敢再多说半个字儿出来。
——看来那一天种下的心理暗示很有效,日后要是趁机再qiáng化两次,大概就能达到叫索额图听见他的名字就头疼的效果了。胤祺满意地点了点头,含笑冲着他拱了拱手,又不急不缓地道:“索大人莫要忘了咱们的赌约,我今儿吃火锅,可惦记着那猪脑子呢……”
“你——”索额图气得直打哆嗦,也顾不上心头那莫名诡异的畏惧胆寒,一咬牙便要含怒发作,却见着面前的少年眼底竟也蓦地闪过一丝杀机。明明仍是微笑着的神qíng,可仿佛就是有哪儿变了似的,竟忽然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那双眼睛里头的利芒刺得他脊梁发寒,急促地喘了两口气,竟是下意识蹬蹬连退了数步才勉qiáng站稳。
“索大人都一把年纪了,能歇歇就在家养一养老吧——看这cao劳得,连站都站不稳了……”
胤祺拢了拢披风,微垂了眸淡淡笑了一句,便头也不回地撇下他缓步离开。索额图连惊带惧地盯着那个少年明明尚显瘦弱的背影,竟怎么也想不明白自个儿到底为什么竟会这么怕一个小毛孩子,可甚至只要稍稍的动一动这个念头,心里头就没来由的生出一股子寒气来,也再没胆子跟以前似的那么为难他。
怪不得是有了名儿的鬼眼阿哥——这可真是,见了鬼了……
狠狠地欺负了一把索额图,总算是把见着太子那消沉模样带来的郁闷给尽数发泄了gān净。胤祺神清气慡地舒了口气,快步走向阿哥们的队伍,准备想个办法儿尽量低调地cha队进去。
——要说看不顺眼,如今明珠垮了台,最叫他想欺负的也就是这个索额图了。这位世袭罔替的一等公教子方式简直就是胡闹,不光自家的几个儿孙都没什么出息,连好好的太子都叫他给教坏了。胤祺始终坚持着相信,太子后期持之以恒坚持不懈的作死,除了被兄弟们bī得走投无路,跟这索额图的教唆和影响也绝对脱不了gān系。
不说旁的,就单看如今的形式,太子正是得有人催着放软态度,主动跟皇阿玛修好的时候。可索额图不仅不劝他,反倒在旁边儿变本加厉地撺掇着太子跟皇上对着gān,竟还说什么总不能老是退让,叫万岁爷以为自个儿这个儿子xing子懦弱可欺——当儿子的跟自个儿老子较劲还较出骨气较出气节来了,没见着这都僵着两个月了么?今儿赐的菜这么明目张胆地打他的脸,只怕皇阿玛心里头却也是窝着火儿的。
低调cha队的计划失败得很彻底,才刚儿往里迈了一步就被小七儿一眼看着了,紧跟着就是一片不大不小的骚乱。胤祺每年入冬都得生几场病,可也没一次像今年这么严重,居然连着两个月都没出来过半步,叫这些个兄弟们心里头也都牵挂的不行。虽然时不常的也能收着里头送出来的小东西小玩意儿,可毕竟是瞧不见真人,今儿总算见着了,自然可着劲儿地围住了嘘寒问暖,竟是半晌都没能再迈出去第二步。
“好了好了,看把你们一个个紧张得——我这不是好好儿的站在这儿么?”
笑着安抚了几个弟弟,又不由分说地揉了一通小七儿的脑袋,胤祺这才总算成功突围到了自个儿该站的位置。抹了一把额上的细汗,刚松了口气,眼前就忽然伸过只手,细心地替他把有些敞开了的披风拢好:“自个儿多留神些,才刚好一点儿,可不能再着凉了。”
“四哥。”胤祺抬头冲着他笑了笑,忽然一眼瞧见了他腕子上戴着的袖箭,目光不由微亮,笑着握了他的腕子道:“怎么样——戴着可舒服么,觉不觉着碍事儿?我还特意自个儿戴了两天,调了好几回,只怕我时常戴着觉着习惯,你却难适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