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也没想明白自家撒个谎都会同手同脚的侍卫是怎么着就能脸不变色心不跳地跟自个儿飙演技的,胤祺试探着戳了戳仿佛忽然在自己面前石化了的贪láng,又忙补充道:“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说——咱俩这儿都该日久见真心了,也就甭论什么规矩定论的了,你别把廉贞他们一块儿坑进来……”
“主子……”
贪láng怔忡着呢喃了一声,垂了眸苦涩地笑了笑。他也分不清自个儿心里究竟是什么心思——明明是自个儿的心思被泄露了出来,却觉着莫名的隐隐庆幸期待,可纵然心里头有惊有喜,却又都盖不过愈发qiáng烈的怅然若失。古人曾说这“多qíng却被无qíng恼”,却原来人心当真是这般的贪婪,这般的不肯知足。明明是早已习惯了的身份,早已接受了的未来,却依然越来越贪心,想要的也越来越多……
“贪láng,你听我说。”
胤祺却也忽然沉默了下来,静静地望了他一阵,才忽然垂了眸缓声道:“我也许清楚你的心思,也许不清楚……可我就是这么个人,说牵挂的时候是真牵挂,说走也能走得头也不回。你跟着我,我只怕有一日再委屈了你,辜负了你的心思……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好歹前世也活了三十来年,没吃过猪ròu也总看过猪跑,他又不是真的不通人事,哪就真半点儿都察觉不出这个朝夕跟自个儿相伴的侍卫的不对劲儿来?无非是始终本能的不愿往那方面多想,又总是刻意叫自个儿忽视一些东西罢了。可眼下话都已说到了这个份儿上,他却也实在不忍心再这么得过且过地把日子耗下去。
贪láng面色骤变,愕然地望了他半晌,退了一步便要跪在地上请罪,却忽然被胤祺一把扯住,死死的将头抵在他的胸口:“也不知是不是转世时佛陀当真忘了给我开这qíng窍,有些东西我能感觉得到,可也真就仅仅只是能感觉得到。所以——你若是真动了那种心思,你要明明白白的告诉我才行……胤祺何德何能得这么一个人倾心相守?纵然我这一辈子或许都回应不了你什么,可我也会学着去做那两人相伴该做的事儿……可你要想清楚,我其实是这世上最无qíng、最虚伪的人,我活着不过是在演一场戏,就连对着皇阿玛,我也会为了自个儿的目的耍心思——就这么陪着我这么个人,你或许会有一日忽然觉着追悔莫及……”
离了剧本的方影帝在这种qíng境下简直表达能力无限为负,紧张地絮絮叨叨地念叨了一通,也不知道自个儿究竟说清楚了没有。况且今儿的刺激也实在是一个连着一个,饶是以贪láng的沉稳gān练,却也是着实花了好一阵儿,才理清了自家主子究竟都说了些什么。
迟疑着轻轻回抱住了那个试图拿自个儿的胸口练铁头功的少年,贪láng无奈地浅浅一笑,垂了眸缓声道:“主子若是真无qíng,就不会有这样一番话儿了。这世上其实多得是伪饰作假,却要看那‘假’下头,是不是藏着一颗真心。您没见着太子倒是真xingqíng,可都把皇上给气成了什么样子?主子虽有自个儿的心思,可归根结底却都是能叫别人受益的,更何况——要论先耍心思谎言诓骗的,其实也该是我……”
“这倒是,骗别人紧张得不会走路,骗我倒跟真的似的。”
胤祺忽然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对于最后一句话表示了qiáng烈的赞同。贪láng一时语塞,只得苦笑着连声认了错,静了半晌才又含笑温声道:“主子如今这样儿就已很好,不必刻意去qiáng求自个儿做什么——若是贪láng有这个本事能叫主子敞开心扉,那自然是值得庆幸的事儿,若是到头来也终归只是相伴一场,那便只相伴一场又有何妨?”
——胡扯,也不知道是谁今儿见我还没开窍,那眼睛里头装着的失落都快溢出来了。胤祺偷偷抿了抿嘴,却也没有戳穿这个一向有些个薄面皮的侍卫,只是笑着点点头道:“这话儿说得好,左右我也已没了福晋碍事,再不济也能跟你一块儿走这一辈子。咱们俩同去同归,不也就跟什么执子之手、与子同袍的差不多了么?”
“主子,执子之手跟与子同袍是两首诗,后者取自《秦风·无衣》,是描述那战友兄弟之qíng的……”
贪láng忍不住低声提醒了一句,叫自打自家师兄开始备考就没怎么去找张老先生上过课的伪优等生五阿哥脸色瞬间涨红,没好气儿地将他一把推开:“去去去——我当然知道那是战友兄弟之qíng!难道你我就不是战友、不是兄弟了?整日里脑子里光想些小儿女qíng啊爱啊的,如何能建功立业,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