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哄。”胤禛低喃了一句,垂了头轻笑了一声,“胤祺,在你心里——四哥这么做,其实就是为了起哄么……”
他原本就生得凤眸薄唇,若不是平日里气势清冷沉静,几乎是个十足的风流又薄qíng的làng子面相。此时被这一笑给冲淡了那一份清冷,却又平白生出三分冷峭自嘲的薄凉来。
那一声胤祺叫得清清楚楚——这还是他头一回叫自个儿这个弟弟的名字。出口的下一刻仿佛就已后悔了,心口牵扯着丝丝拉拉地疼着,仿佛有些什么东西在这一刻也彻底的碎裂开来,再也回不到过去那些虽寡淡却也平静温暖的日子。
胤祺怔怔地望着面前仿佛瞬间陌生起来了的四哥,只觉着身子像是瞬间落入了冰窟里头,半点儿都动弹不得。明明已是近伏的天气,刺骨的寒气却无孔不入地钻进身子里头去,叫他冷得不住打着颤,仿佛连喘着的气儿都带着扎人的凉意。
他不知道自个儿这个哥哥究竟是怎么了,也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只是在被叫出名字的那一瞬,胸口就像是被重重地击了一拳,那样生疏冷淡的语气跟神qíng刺得他几乎喘不上气来。
——两世为人,跌跌撞撞行于世间,他早已习惯了靠着自个儿的心力手段去守护那些个善意跟qíng感,也一向都成功得轻而易举。凡是他身边、叫他真正在意的人,他还从不曾叫他们中哪怕任何一个人失望过,所以也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被搁在心里头在意着的人这样冷淡的对待,居然是件叫人这么难捱的事儿。
在某一瞬,他居然蓦地隐隐约约理解了太子一直以来的感受。那一份由至亲之人所施与的失望跟冷淡,原来真的像是一把带了血槽的刀子一样,捅进心口再抽出来,却叫人疼得半句话都说不出,只能咬碎了牙齿和着血一块儿吞下去……
“四哥……”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磕磕绊绊的响起,嗓子居然已哑得不成样子:“你是不是……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上人,所以不愿娶皇阿玛指给你的人?你跟我说,我去求皇阿玛,我会给你个满意的jiāo代,你别这样儿……好不好?”
“是啊……我有。”
胤禛望着这个依然浑然不觉的弟弟,只觉着自己实在悲哀得厉害却也可笑得厉害。苦笑着抬手将他拉进怀里,不管不顾地拥紧了,微凉的身体在自己的怀里轻轻地打着颤,还跟小时候一样瘦得叫人心疼。根本就想不明白这么单薄的身子里头是怎么蕴藏着那样柔和又坚韧的力量,永远能叫人被他所牵系着,不自觉地便往那温暖明亮的阳光下头走过去。
“我从一开始——就只想要一个人,只想着能守着他,想这么蛮不讲理地赖得更久一点儿。可这个人你是求不来的,谁都求不来,也谁都容不下……”
不是第一次被自个儿这个哥哥抱在怀里,可这一回的感觉却跟每一次都截然不同。透过衣料传来的灼烫温度,不想往日般小心翼翼百般轻柔呵护,而是几乎蛮横到不讲理的qiáng硬力道,胤祺止不住地微微打着颤,始终不曾生出过的一个念头打心底里钻出来,带着不祥的气息,刺得他心口一阵阵的发紧。
——他们是兄弟啊……
“四哥——哥,你先叫我起来……”
身上本就是带着暗伤的,又一路奔波,这时候早已没了挣开的力气,却也失了挣开的心思。胤祺的胸口急促地起伏着,一时震惊着这一份儿兄弟的qíng分究竟是何时开始不知不觉变质的,一时又惶恐得不能自已,生怕自个儿若是断得太gān脆了,只怕连兄弟也再没得做。吃力地抬手抵住四哥的胸口,却仍被那双铁箍似的双臂钳得喘不上气来,不得不近乎哀求地示了弱,轻咳着断断续续地低声道:“我难受,哥——我难受……”
胤禛心里头像是被针狠狠地扎了一把,倏忽从几乎魔障的执念里清醒了过来。望着咳得几乎喘不过气儿来的弟弟,一时只觉着惊痛懊悔得难以自持,慌忙一把将他抄在了怀里,小心地放在了榻上:“五弟——是四哥错了,你别急,你不愿听这些,四哥再不说了……”
胤祺是真难受得狠了,拼了命挣扎着伏在榻边,一声迭一声地咳着,心口的滞涩却没减去半分。使尽了力道将榻边四哥的衣摆攥住了,咳喘着撑起身子,迫着自个儿哑声道:“四哥,弟弟对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