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五阿哥请客吃饭,可胤祺的胃口不好,又不能饮酒,其实还是多由贪láng代饮与两人作陪。他毕竟曾师从于张英,又为了今日会面特意扯着李光地临时抱佛脚了一番,背下了不少的台词,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倒也总算守住了不知究竟是谁给他定的“博学广识”的人设。
这一顿饭足足吃了一个多时辰,见着天色已然渐晚,胤祺特意着人将方苞送回了住处,又亲自陪着戴名世到了十三贝勒府上。胤祥早就从下头回来了,听说自家五哥给自个儿找了个老师,一早儿就在府上候着,听着人报就忙快步迎了出来。
《南山集》的案子闹得不小,胤祥自然也是知qíng的。依着他的xing子,自然打一开始就对戴名世等人的遭遇同qíng不已,如今见着五哥把人搁在了自个儿的府上,下意识就觉着这是jiāo给自己来护着了,自然而然就升出了浓浓的责任感来。一路亲自将人迎了进去安置妥当,转头就跟着胤祺把胸口拍得咚咚响:“五哥,你放心,人我准定给你看住了,谁都别想动一下儿。”
“给你是叫你当老师的,旁的事儿有我管,用不着你cao心。”
胤祺听着他这语气就知道这臭小子准是给想差了,不由失笑摇头,抬手敲了一把他的脑袋:“戴先生是有真学问的,平日里要虚心些求教,多听先生的话,知道吗?”
“啊?哦……”
胤祥摸了摸脑袋,老老实实地应了一声。胤祺一向对这个弟弟很是放心,笑着胡噜了一把他的脑袋,又细细嘱咐了几句,看着他认认真真地点头记下了,这才带着贪láng上马回府,心里头却在盘算着要不要再去找李光地唠一唠,问问这位戴先生是不是有些个别的什么本事。
一路回了自家王府,胤祺心里头想着事儿没留意,贪láng却一眼就瞅见了街角那一顶不起眼的软轿,勒了马低声道:“主子,怕是有客来了。”
“眼见着天都黑了,能有什么客非得挑这时候来?”
胤祺诧异地挑了眉,细细打量了那轿子几眼,只觉着颇为眼生,显然不是自家四哥的,可也不像是李光地老坐着的那一顶。他如今名义上还在闭门养病,今儿奉旨请客吃饭已经是少有的放风的机会了,虽说已经跟自家皇阿玛报备过,这么被人抓包却也不好受。扯着贪láng绕到后门进了府,抓住门房一问,才知道竟是八阿哥过来了。
胤祺其实不想在这时候见这个弟弟——或者说他其实什么时候都不怎么想见这个弟弟。每一次见到胤禩,他都仿佛能从这个八弟身上见到那些与前世那些人极为相似的特质,野心勃勃,米分饰太平,明明私底下无所不用其极,面上却仿佛永远是一团和气。这些个特质随着年纪的增长越发明显,他这些年都有意无意地避开这个弟弟不管,却也多半都是源于这个原因。
可是——毕竟都找上门来了,也实在没有不见的道理。胤祺揉了揉背了一天台词有些发涨的额角,点了点头示意把人带过来,自己在书桌边坐下,轻抿了一口廉贞特意配出来的参茶。闭目凝神了片刻,终于还是忍不住遮着嘴偷偷吐了出来。
“主子……”
好歹也在喝药这件事儿上斗智斗勇了这么多年,贪láng自然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动作。无奈地出声提醒了一句,又换了一杯热的,硬着心肠塞进他手里:“主子,您现在的身子全靠着廉贞的药才能撑得住,又不肯回江南去静养,这药茶是不能不喝的。您看今儿那一顿饭,您总共能吃进去小半碗没有?这么下去——”
“好了好了láng嬷嬷,等我把手下的事儿忙完,咱转头就回江南去行不行?再听你唠叨下去,这一杯又要凉了……”
参茶热的时候倒也勉qiáng能入口,胤祺屏住呼吸一小口一小口抿着,毫不留qíng地把被这些个古怪味道统治的郁闷转嫁到了贪láng的身上。只可惜后者这么多年来早已适应了自己的各种外号,神色依然平静如常,严格地监督着他将这一杯参茶喝完,才终于给他换上了正常的茶水。
眼巴巴瞅着香气宜人的西湖龙井慢慢续满了茶盏,胤祺抬手抄过来就要先漱漱口,门口却已传来了胤禩含笑的温和声音:“今儿冒昧来访,打扰了五哥养病,弟弟在这儿告罪了。”
“……”没料到这个老八居然能走得这么快,正漱着口的胤祺动作一顿,卡在半当间儿不知该把那口水吐了还是索xing咽下去,猝不及防就被呛得急咳了起来。贪láng忙替他拍背顺气,这一口水呛得结结实实,胤祺咳了好一会儿才总算缓过来些许,靠在贪láng身上轻喘了一阵,才勉qiáng冲着胤禩淡淡一笑:“老八,坐吧——我就不起来迎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