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口聊了几句,梁九功忽然像是有些yù言又止似的,犹豫一阵才略略压低了声音道:“奴才多一句嘴,阿哥今儿——可是受了委屈?”
“啊?”胤祺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思维还停滞在被一群软绵绵带着奶香气的小包子包围的qiáng烈幸福感里,下意识道:“什么委屈……饭食实在不好吃?”
梁九功问这一句本是为了试探,谁知胤祺却给了他这么一个别具特色的答案,一时不由得张口结舌,连着呛了两三口夹着冰碴的冷风才反应过来。拼命地掐着嗓子咳嗽了几声,却也只得满心无奈地苦笑道:“饭食的事儿,奴才明儿去跟他们说——奴才是想问,今儿早上阿哥与太子……”
“咳,我还当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呢。”胤祺却是随意一摆手,不以为然地轻笑道:“二哥那是跟我闹着玩儿呢——没见我后来进了屋,他也没难为我不是?算不得什么事儿,别反倒给平白闹得大了,自家兄弟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
梁九功听得心里头暗自诧异,面上却丝毫不显,只是笑着弯腰道:“阿哥能这么想,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梁公公是怕我乱说,惹得皇阿玛不快,这才特意出言提醒。”胤祺忽然淡淡一笑,语气中多了几分真诚的谢意,望着梁九功温声道:“这一份人qíng儿,胤祺心里头是清楚的——胤祺在这儿也谢过公公了。”
梁九功连忙口称不敢,心里却忍不住暗叹了一句——这么一副剔透的玲珑心肠,难怪能叫所有人心里头都觉着妥帖舒坦。这一位五阿哥,只怕将来定然能在万岁爷面前正正经经说得上话,还是得再用心些jiāo好才成啊……
第28章 皆空
“只不过——梁公公,我这心里头一直觉着纳闷儿……”
轿子晃晃悠悠地往前走着,胤祺忽然想起那个始终叫自己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来,趴在窗边试探着道:“我是不是……哪儿得罪二哥了?”
“这事儿实在怪不得五阿哥。”
梁九功却是忽然摇了摇头,神色蓦地显出些无奈来,苦笑着低声道:“这事儿还得从那晚万岁爷去看太子说起——其实当时也就是话赶话的吵了几声,万岁爷一时窜了火儿,就说了太子一句‘怎么就不能跟老五似的那么懂事儿’。偏生昨儿个夜里头,万岁爷答应了太子不涉后宫,却又传召了宜妃娘娘去南书房,这事儿只怕也不可能瞒得过太子爷。这一来二去的,太子爷心里头难免窝了火儿……”
胤祺张口结舌地怔了半晌,才终于哭笑不得地一巴掌捂在脸上,把自个儿扔回轿子里哀叹一声:“我的皇阿玛啊……”
他可实在没想到自己居然这么就不明不白地背了锅——回到了这大清朝,他竟然还会成为叫每个无辜的少年恨之入骨的“别人家孩子”。就按照梁九功这个说法儿,他也实在是够气人的,挨打都只能老老实实自认一句活该。
“实在是委屈阿哥了——太子爷是绝不能犯错儿的。阿哥的这些日子,还是退让着些太子爷吧,千万别叫自个儿受着什么伤才是……”
梁九功也是苦笑着搭了一句。若非是早已清楚了胤祺的明理懂事,他是绝不会说这么些个话的。除开这个缘故,他却也是亲眼见了万岁爷对这位小阿哥的重视,万一太子爷下手没个轻重,只怕这事儿就真的极难收场了。
“公公放心,再见着二哥我躲着他走。”胤祺大包大揽地点了点头,倒是没半点儿心理障碍地慡快应承了下来。
说句心里话,他也实在不觉着这有什么不对的——就像在前世的时候一样,老院长对着他们这些孤儿们再好,他们也会本能地让着老院长的亲孙子。人家愿意给你一口饭吃,愿意待你好,这些都已经算得上是恩qíng,要是这样都不知道知足,还非要太把自个儿当成一回事儿,别说挨顿打了,被轰出去都是活该。
他上一世就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弃儿,这一世又是莫名其妙的占了五阿哥的身体。虽说混得倒也还算顺风顺水,可心底却早已根深蒂固地死死扎着一个念头——他终究只是个谁都不会要的人,谁也都可以轻易地放弃他。只有做的足够好,足够懂事儿,才能换来等价的善意和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