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午,营长点名叫阮锦棉和另一名狙击手前去见他。
营长身边站着个有点眼熟的小兵,他显然是刚被训过,此时又狼狈又心虚地低着头,见到有人进来才迅速抬眼瞄了一下。
“这个傻逼,”营长说话时还是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又抬起脚踹了他一下,“昨晚上在下游撞见了‘红刺刀’。”
阮锦棉瞬间睁大了眼睛。
“红刺刀”是敌方一名中尉的代号,此人军衔虽然不高,但是在战场上威胁极大,是琉国军队重点要击杀的人物之一。
没想到这样的人也会去泡水……
“等一下你们就去岸边埋伏好,这小子跟你们一起去,他认得‘红刺刀’的脸。如果今晚再看到他,务必要将其一击毙命。若是目标没有出现,则按兵不动以免打草惊蛇,两天后会有人去换你们。”
“是!”阮锦棉庄重地敬了个军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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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清风徐徐。
河面荡起细细波纹,看起来清凉又惬意。他们这些从小在鸢尾河边玩大的人,见了哪有不心痒的呢?阮锦棉倒是能理解那些人怎么会冒着这么大的险跑来玩水了。
这个夜晚宁静安详。‘红刺刀’没有出现,只有两个他们这边的小兵下水玩闹了十余分钟。
阮锦棉心想,回去了倒是可以当个笑话讲。
第二天,阮锦棉等人在原地随便吃了点干粮,轮流睡了会儿觉,到傍晚时便又开始全神贯注地等待着他们的目标。
月上柳梢,对岸突然传来一阵细碎的悉索声。
阮锦棉与战友对视一眼,精神更加集中了。
三个人影出现在了阮锦棉的瞄准镜中,他们的面孔越来越清晰。
当阮锦棉看清楚其中一个年轻人的脸时,他不由得愣住了。
是陆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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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崇终于收到了阮锦棉的回信。
看到那个熟悉的字迹和称呼时,他拿着信的手忍不住微微颤抖。短短一百字的内容陆崇却看了足有半个小时,最后他将信按在自己胸口,靠在椅背上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太好了,棉棉还好好地活着。
这比什么都重要。
棉棉说他相信自己所说的每一句话,陆崇却只能心虚地苦笑。
他没敢全说实话。
他才不是什么炊事兵,他的父亲一路升至中将,不由分说地就给他安排了个少尉当,而且还能在他没有半点军功的情况下又升了他做中尉。
他怎么敢在信里全部写出来,棉棉会气得再也不理他的。
但有一点陆崇能够保证。
“绝不杀害任何一个琉国的军人和平民,绝不与侵略者同流合污”,这是他向棉棉立下的牢不可破的誓言。
琅国的军队退回到了鸢尾河河岸。
陆崇在想,这是不是意味着战争快要结束了呢。
某一天的夜晚有人来邀他一同去下游游泳。
“没事的,我前两天也去了啊。”那人笑嘻嘻道。
陆崇想起了十四岁那年,他和棉棉躺在小船里在河上晃晃悠悠地睡了一整晚的事情,便有些抵挡不住诱惑,悄悄地跟着他们去了。
无论人与人之间的战争如何惨烈,鸢尾河总是这般的静谧美好。
陆崇深深地吸了一口湿润沁凉的空气,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他们一行三人小声地说笑着,很快就将自己扒得只剩底裤,迫不及待地跳进了温柔的河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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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是陆崇?
怎么会是陆崇?
他不是炊事兵吗?为什么穿着中尉的军服?
他就是“红刺刀”吗?
一个个念头飞快地阮锦棉脑海中闪过,他不得不失望地告诉自己,他被骗了。
他亲爱的大尾巴虫,是个卑鄙的骗子。
陆崇能一路升至中尉,也不知手上究竟沾了多少自己同胞的鲜血。
阮锦棉的内心激荡,面上却丝毫不显,握着狙击枪的双手比任何时候都要稳。
战友比了个手势,意思是“红刺刀”就在其中。
于是他瞄准了离自己较近的陆崇,另一名狙击手则瞄准了第二个穿着中尉军服的青年。
他们耐心地等待着,直到猎物们下水的那一刻,子弹出膛,一枪毙命。
随即阮锦棉又迅速地补了第二枪,正中对方第三人的脑门。
鲜血不断地涌出,染红了一片的河水,很快又被冲刷掉,没留下半点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