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萍的声音被风chuī散,零星的chuī进纪唯耳里,她坐在车座上一手拉着秋萍的皮外套,淡淡应了声,“嗯。”她的声音清冽好听,就好像山间的溪水拍打岩石的声音,能撞进人心里头。
纪唯有些心不在焉,秋季的凉风chuī拂着她,未束起的发丝在脸颊旁飞舞。她套着一件白底huáng边的夹克衫,整件衣服上一共有六个衣兜,风从她敞开的领口chuī进去,把夹克chuī得鼓鼓囊囊。
今年是1996年,纪唯15岁,正在上初三,再过几个月香港就会回归祖国的怀抱。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一定觉得难以置信,她前两天还在意大利走秀,繁华的时尚都城,纸醉金迷。
她的人生没有太大的波澜起伏。因为打小就长得漂亮,长大后顺利进入了模特圈,一直不上不下的混着,也没有太大的目标只要饿不死就行了。
只是纪国qiáng和秋萍都认为她应该谋一份稳定的工作,然后找个好男人嫁了,相夫教子。每次谈到这个问题,三人没有少吵架,时间久了,她也就不爱回家了。
像现在这样静静坐在秋萍的自行车坐后面,听着她蹬自行车时发出的“哐当哐当”的声音,令她觉得恍如隔世。
她不由笑了起来,可不就是隔世了么。
秋萍带着纪唯到了镇上,先去水果摊挑了些水果,然后又去超市选了几样补品,这才去了医院。
那个年代,乡镇居民大多数是在镇医院看病就诊。从大门进去,旁边会有一片空地让居民停车。
秋萍把自行车停好后,又用锁链锁上,这才带着纪唯往医院里面走。
甫一进医院就有一股消毒水的味道扑面而来,纪唯不由皱了皱鼻子,她打心底不喜欢医院这个地方,一进来就有种压抑的氛围。
秋萍带着她走过前面的门诊部,穿过一个小院子就到了住院部。走廊上空无一人,周围墙上漆着深绿色的漆,显得gān净简洁,同样也更加冰冷没有人气。
秋萍对照着门号,敲响了一间病房。
过来开门的是秦雯的妈妈,沈延秀。她年纪与秋萍差不多,如今两鬓却有了白发,这段时间让她显得苍老许多。
两人一见面就寒暄了起来,纪唯向她打了声招呼就去了秦雯的病chuáng前。
病房里躺着三张病chuáng,但只有秦雯一个病号。病chuáng对面有两张沙发和一张小几,几上放着一个套着铝合金外壳的热水瓶,和几个玻璃杯。
沈延秀给秋萍倒了杯热水,两人在沙发上坐下,闲聊之余,沈延秀不断注意着秦雯的状况。
秦雯见了她很开心,“纪唯,你来看我啦。”她还是笑的和小时候一样明媚,只是面色有些苍白。因为左手上正打着点滴,她不敢乱动,用另一只手拍了拍chuáng边示意她坐下。
她把补品放在了她的chuáng头,看着她手掌下固定的一个小盒子,打趣道,“你都多大了,还要医生给你绑小盒子。”
“我怕自己乱动把针弄出来,昨天有个小孩就戳了两次,哭得可惨了。”秦雯俏皮地向她比了个鬼脸。
秦雯跟纪唯同年,在初三的时候被查出来患有遗传xing的糖尿病,高中之后纪唯就再也没见过她,听说是出了国。
两人从小玩到大,她对秦雯一直保留着最纯真的记忆,此刻前世幼年的记忆在脑海中浮现,此qíng此景分外的有感触。
两个小姑娘聊着就聊开了,只是还没笑多久,秦雯就苦下了脸,“我几天没去学校,马上就要中考了,我怕自己跟不上。”
纪唯想也没想就说道:“那我放学之后拿作业过来给你。”
秦雯的眼神亮了起来,“真的吗?”
纪唯点头,“反正医院就在学校前面,我顺路给你带过来。”
“纪唯你真是太好了!等我病好了,咱们去市里玩,我请你吃肯德基。”
纪唯看她笑的开心,嘴角不自觉也挂上了微笑,她有多年没有见过这样纯粹的笑容了。长大之后,似乎一切都变了。
两个小姑娘聊得正开心时,房门又被人敲响了。
这回进来的是一个男孩子,十七八岁的年纪,长得很gān净,一头短发不像当下的高中生那样厚重,细碎柔软的黑发修剪的gān净利落。整个人就像一株青竹,静静地立在那儿。
简单gān净的模样令纪唯不由多看了一眼,他的白衬衫被整齐的塞进了裤子里,扣子一直一丝不苟地扣到了风纪扣,就连袖子也是整齐的放下来,整个人透着一股子严谨。要说全身上下有哪处能让纪唯看进眼里的话,就只有脚上那双白球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