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透过肿胀的眼皮儿看着这qíng景,心中酸得厉害,又听到崔薇说出口的话。想到前几天聂秋染非要让崔世福去县里告崔敬忠的qíng形,更是将聂秋染恨得入骨,想到以前崔敬忠便不喜欢聂秋染,果然不是没有道理的,这会儿听崔薇这样一说,忍不住便冷哼了出来:“话不要说得这样满,他当自己是什么文曲星下凡呢,也敢厚着脸皮说中进士,我瞧着他就不像这块料!”
崔世福听到这话,顿时大怒。此时人极为讲究凶兆吉说。杨氏这样无异于在触人眉头而已,这话只是她自个儿说了痛快,又得不到好处。反倒损了别人,而且聂秋染还是她的女婿,也不知道她话怎么说出口的。崔薇却是冲崔世福摇了摇头,一边拧了帕子递给他擦手,一边看着杨氏温和的笑:“你这话就说错了。我聂大哥再不是这块料。也是正经的举人,比起一些只知吃喝赌无所事事,惹了祸还要不是那块料的人来替他擦屁股,该遭天打雷劈不要脸的小人来说,聂大哥已经很不错了。”
杨氏原本咒了聂秋染一回,还觉得心中痛快。可谁料崔薇一句话正好戳在她心窝子上,顿时让她气得浑身颤抖,指着崔薇便骂:“小东西。你越长胆子越大了,你这小贱人,老娘今儿打死你!”她这会儿气昏头了,也不管崔薇是不是已经嫁了人,伸手拿了扫帚便要朝她冲。崔世福冷冷站起身来。看着杨氏便道:“你今天动一动手试试看,就瞧瞧我能不能把你抬回娘家去!”不是将杨氏赶回娘家。而是将她抬回去,便证明崔世福是要动手打杨氏的。
犹如兜头被人泼了盆冷水,杨氏心里刚涌出来的火气登时便熄了个gān净。崔薇这会儿一想到崔敬忠便恶心,也懒得跟杨氏多说,本来想与崔世福说几句话的,但杨氏在,她也懒得去开这个口了,刚跟崔世福说了句话准备拿着蓝子离开的,谁料外头传来一阵阵的喧哗声,不远处人声传了进来,间或还夹杂着一声声有些沙哑的嚎叫,这声音有些熟悉,崔薇还没反应过来,杨氏手中的扫帚便落了地,慌忙朝外跑道:“二郎回来了!”
她做母亲的,一下子便听出了儿子的声音,崔薇没想到她说的是崔敬忠回来了,也顾不得拿蓝子,也跟了出去。崔世福脸色铁青,扔了东西便朝门口走,不远处几个衙役推着崔敬忠便朝这边走,崔敬忠嘴里还喊着:“你们放开我,我是有功名的,我妹夫是举人,你们敢这样对我!”他这话音一落,那两个提了大刀的衙役便重得推了他一把。
这几人身后跟着不少的人群,看样子有些还不是小湾村的人,应该是从别村一路跟过来看热闹的,此时崔敬忠满身láng狈,脸上还带着血迹,这样一路被人押回来,他恐怕功名就算未被剥夺,但名声脸面也算是丢了个gān净,杨氏只觉得脑门儿里像是有什么突然间断裂了开来般,嘴里喊了一句:“我的儿呀!”说完,便一头栽倒了下去。
此时崔世福根本没理睬她,只是面色铁青的盯着不远处看,崔薇瞧他脸色不对劲儿,忙伸手扶住他胳膊,隔得近了,才感觉到崔世福身体还在不住颤抖着,显然心里此时并不太平。崔敬忠被人一路押着回来,身上穿了一件枣红色长袍,只是此时那衣袍上已经沾满了泥污,看起来láng狈不堪,他远远的一路被推过来时,看到站在门口的崔世福,顿时满脸怨毒之色,抬头看着崔世福便喊:“你不是我爹,你故意害我!”
一句话说得崔世福身子抖得更加厉害,崔薇叹了口气,安抚似的拍了拍崔世福的背,低声劝他道:“爹,他变成如今这样了,您就当少一个儿子吧,也不必为他伤心难过,不值当的。”崔世福重重握了下女儿的手腕,一边就点了点头,下意识的伸手想去掏腰间的旱烟,崔薇替他取下来了,取了烟杆递到他手上,崔世福深呼了一口气,脸色才稍微平静了些许。
这会儿功夫,村里许多人都围过来瞧热闹了,隔壁崔世财一家子已经跟了过来,那衙役押着崔世福回来了,刘氏指着崔敬忠的鼻子便破口大骂:“你这不忠不孝的,连你祖母的埋葬费你也偷,你良心被狗吃了吧。你读书读的良心也黑了,该遭天打雷的狗东西!”众人听到这话,也你一言我一语的骂了起来。
崔敬忠不甘被刘氏这样责骂,顿时也跟着刘氏互骂了起来。崔敬忠平日里瞧着是个读书人,以前也是满腹傲气的,他没有跟崔薇撕破脸以前,崔家里的人都当他是个斯文的人,可谁料这会儿一张嘴跟刘氏对骂,才显出他那张嘴不是唬人的,一些污言秽语。就是成婚了几十年的妇人恐怕都不好意思说出嘴,他此时却不管刘氏是长辈,直与她对骂得面红耳赤。实在让人大大出乎意料之外。那两个衙役将人给带到了,也乐得看人热闹,抱着双臂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