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夙听出他言下之意,是要自己不要介意祭天之时还得藏头缩脑。
他放下衣服,拉过德福问道:“钟夙知公公服侍皇上多年,公公可知皇上此次为何独独带我去那祭坛?”
德福小心翼翼道:“娘娘,这圣意不可轻言揣测。”
“……”
若要在德福口中套话,委实难了些。
只是钟夙这几日所见,不是花桔便是皇帝,在养心殿里简直就像一只被囚了的鸟,对外界一无所知。
德福道:“娘娘,若是没有奴才的事,奴才先告退了。等娘娘试穿好衣服,觉得不合适,再让花桔来找奴才。”
钟夙只好作罢,看着德福退出去。旁边的花桔这才上来接过衣服。
花桔细细打量了那套太监的衣服,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钟夙好奇地看了花桔一眼,问道:“桔儿,怎么了?”
花桔用手指了衣服衣领的别口、束带位置、裤子样式,方道:“娘娘莫要看不出来,这衣服虽是公公们穿的,但这些样式可和娘娘以前的那件芸苔料子衣服出着一个模子。”
那芸苔指的是印染油菜花的绸缎。钟夙依着花桔指的地方看了,微微一愣。
花桔道:“皇上真是有心。”
钟夙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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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祭天之日,自皇城内驶出一队人马,仪兵列行,侍女奉随;天青玉辂,游龙盘饰;乌云踏雪,皇辇陈排,浩浩dàngdàng宛若游龙出dòng。
祭坛在京城南郊,离皇城上余里路程。
游龙长队,气势恢宏。京城大道上不计数的百姓,闻天子出驾,有好奇围观者,有慕名观望者。但凡游龙所过,百姓如人cháo一番起伏跪拜。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钟夙坐在玉辂中,听车外人声鼎沸,忽然想起那年军区首长到访雷霆大队,他陪首长检阅队伍之时,台下军士震耳齐喝“首长好”的过程。
他眼珠子慢慢往下逗溜着转到车中之人。
玉辂是辆很大的马车,前有八匹乌云踏雪拉行,马是神骏,拉车也是极稳,车内纱帐垂下,金罗飘浮,上置榻椅,有案有台。而众星拱月的那人,正窝在榻上,头枕着钟夙的两条腿,宽大袖袍垂下,一动不动。
“……”
这人应当又是睡着了。
自钟夙和这位皇上同居在养心殿之后,便也知道了皇上嗜睡爱chuáng的癖好。
他沉默地坐在榻上,看着龙羿睡颜,也是一动不动。
但龙羿这番睡觉还是颇有成效的。
祭天程序繁复,皇帝晚上在祭坛的行宫里头睡了没到两个时辰,就被德福唤醒,开始穿戴衮冕。衮冕礼服比穿起朝服来还要麻烦,龙羿gān站着让宫女打理就站了一个时辰。
此后出了行宫,龙羿在众人拥护下,往祭坛方向去了。
此时外头天还是黑暗暗的,不见光线。
待众人离去后,房间里唯剩钟夙一人。
祭天这事钟夙一窍不通,龙羿肯定不会带他前去。而钟夙一副公公装扮,早在宫女入室前就醒来候在一边,现在纵然困乏,也了无睡意。
卯时,德福替钟夙端来早膳,龙羿不见踪影。
午时,德福又替钟夙送来午膳,龙羿仍不见踪影。
申时,德福入了钟夙房前,躬身道:“娘娘,皇上命娘娘晚膳到膳房食用。”
说完,他也不多说,转身带路去了。
钟夙一头雾水,跟着德福出了门,在行宫里七拐八拐,拐至一处花园小径,却在此处看到了龙羿。
龙羿不知在哪已然卸下了之前那身行头,穿了身便服,正坐在一石桌边上,一只手掂着颗棋子。石桌上有棋盘,棋盘另一边,坐着一个年轻僧人,虽摩顶受戒,但眉目如画,白裟如雪,出尘不染,只是僧人抬脸间,右眼血红,狰狞恐怖。
那僧人也看到钟夙,对钟夙微笑示意。
钟夙见那僧人血红眸子望来,不由得心下一惊。
那头德福先行走了,钟夙不识行宫路线,怕在宫中迷路,再度快步跟上。
待钟夙消失在视野之后,龙羿方才将手中棋子落下,睁眸问道:“瞳华,你可看得到她?她是不是真的不是祈妃?”
唤作瞳华的僧人略是一笑道:“确实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