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指微微颤抖着,深吸口气,重新闭上了眼睛。
所有被忽略的记忆,cháo水般涌入了脑海……
汝拉山谷的chūn日,风和日丽,他独自驱车进山,去拜会钟表大师George Mercier。
接近大师住处时,汽车突然失去了控制。
他连人带车撞向了路旁的一棵大树。
从撞毁的汽车中爬出来时,耳畔传来几声奇怪的啸响,像是子弹划过空气的声音。
接下来的记忆,其实非常模糊。
身体的剧痛让他神志不清,隐约知道有人把他架起来,颠颠簸簸在山路上行走。
山上的空气越来越冷,呼吸也变得困难。
身边的人突然开始大声争执,混乱之中,不知是谁扣响了扳机。
紧接着,一声巨响传来,地动山摇,茫茫雪色从天而降……
所有的记忆,都断档在了那个瞬间。
项寅冬睁开眼,面前还是那间简陋的病房,窗外的雨还没有停,淅淅沥沥的声音,反而让四周更显安静。
这一刻,恐惧和无措席卷而来,以排山倒海之势,将他卷入冰冷海底。
全身发凉。
项寅冬心里很清楚,他们遭遇的,是一场雪崩。
而在那样一场雪崩中,幸存下来的机会,几乎就是――零……
他伸出手,狠狠抹了把脸,极力控制着自己的qíng绪。
项寅冬是个无神论者,从来不信什么鬼神,人生信条也是及时行乐。
正因为如此,他一向敬畏死亡。
但眼前这荒谬的一切,又让他不得不认真考虑,“死而复生”存在的可能xing。
不信鬼神的人,通常都是实用主义者,项寅冬也不例外。
经历过短暂慌乱后,他很快平静下来。
对他来说,借尸还魂也好,穿越重生也罢,既然自己还存在着,那一切就都是合理的。
更何况,以一个商人的眼光来看,重新活一回,无疑是笔只赚不赔的买卖。
他又何乐而不为?
“小寒,小寒……”
傅阿姨叫他两声,见他没反应,伸手想来摸他的额头。
项寅冬一惊,条件反she般偏过头,避开了那双苍老瘦削的手。
他一向不喜欢陌生人的触碰,更不习惯来自于“母亲”的嘘寒问暖。
见对方一脸受伤,才试探问道:“你……真是我妈?”
一开口,竟觉喉头发紧。
“小寒,你可别吓妈妈……”
傅阿姨满满的担心都写在脸上,根本无需回答,已经给了他最好的答案。
项寅冬别开眼,清咳一声:“我……想去一下洗手间……”
傅阿姨顿时松了口气,赶紧把他扶下chuáng:“我还以为,你又在跟妈妈怄气呢……妈妈知道错了,以后不会放他进门的……”
项寅冬脑袋有些晕,没什么心思听她念叨,三步并作两步,挪到了卫生间门口。
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我他妈现在,到底是谁?
走进bī仄cháo湿的卫生间,锁好门,他迫不及待站到洗手台前,打量镜中那个重生后的“自己”。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镜子里出现的那张脸,其实并不陌生。
准确来说,那是一张他再熟悉不过的脸――属于项寅冬的脸。
但刹那震惊后,他很快发现,镜子里出现的人,却不是他所熟悉的那个“自己”。
这人身形极为消瘦,肤色偏白,一张俊脸面色憔悴,及肩的长发散乱地纠结在脑后,浑身上下只能用“颓废yīn郁”来形容。
而项寅冬本人热衷健身,皮肤晒成小麦色,身材更是健朗挺拔,平日里xing感迷人的调调,说是“行走的荷尔蒙”也不过分。
虽然两人有着极其相似的容貌和身高,但截然不同的形象和气质,绝对不容错认。
不仅如此,项寅冬还发现,这人左臂上有个蝙蝠纹身,肚脐旁边还有块蚕豆大小的胎记。
而这些,都是自己身上绝对不存在的东西……
“小寒,你没事儿吧?”
愣神之际,门外传来傅阿姨急切的询问,“要不要我进去帮忙?”
项寅冬背脊一僵,赶紧答道:“不用!我就好!”
他掬起水,匆匆洗了把脸,收拾好震撼不已的心神,退出了卫生间。
傅阿姨扶他回到chuáng上,盛了碗热腾腾的南瓜粥递给他,嘴角一直挂着慈爱的笑容。
“吃点东西吧!我早上熬好带过来的,还热着呢!”
项寅冬被她看得不自在,只好伸手接了过去。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