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是她人生转折的一年。
酒楼失火,爷爷去世。
柳仁山那些厨子一起离开望仙楼,独留一个破败的空壳子给父亲。
顾家是传承几百年的御膳人家,祖上出过几个御厨。如今顾家名望虽不复当年,但是顾家菜在当地依然美名远扬。
她的爷爷顾常鸣是顾家菜第二百八十代传人,按理来讲,她父亲顾翔是第二百八十一代传人,然而父亲在厨艺上并没有天赋,爷爷本是把希望寄托在父亲的孩子身上,哪晓得父亲只有自己一个女儿,没生个带把的,而顾家菜传男不传女!
柳仁山是爷爷的徒弟,却不是顾家菜的传人。倒不是因为他不是顾家人,而是爷爷觉得他心术不正,所以没有将顾家菜谱《御膳宝鉴》传给他。
但是爷爷的厨艺,柳仁山也学了七八分,除爷爷外,他是望仙楼厨艺最好的厨子。
悲剧发生在夏日一个gān燥的午夜。
望仙楼后厨起火,爷爷当时宿在望仙楼的休息室里,没能逃出来。而《御膳宝鉴》则在那场大火中消失。顾家的传承可以说至此中断。
厄运接踵而来,爷爷丧事刚办完,柳仁山带着望仙楼几个厨子离开望仙楼,连带着几个大厨手底下的学徒,也跟着离开。
整个后厨,原有三个大厨,七个学徒,走的一个不剩!
不,还剩了一个……
然柳仁山等人的离开,对望仙楼是一个致命的打击。
爷爷去世,望仙楼本就只能指望着得了爷爷七八分真传的柳仁山。
可是柳仁山不仅自个儿走了,还把其他厨子也怂恿离开。
一个没了厨子酒楼,还能吸引谁?
那些食客是冲着顾家菜来的,没有会做顾家菜的望仙楼,老顾客渐渐不再来了,而新顾客来过一次,尝不到真正的顾家菜,也不再来第二次、第三次……
短短数月,生意兴隆的望仙楼迅速凋零,生意惨淡,最后入不敷出,只能关门停业。
而加速望仙楼倒闭的,是柳仁山打着顾家菜传人的名号,在望仙楼同一条街上的新酒店里当大厨!
顾惜从回忆中抽回思绪,表qíng严肃冷沉,跨过高高的门槛,向着对面那条街跑去。
望仙楼和他们住的地方只隔了一条街。
不一会儿,被大火烧了半边的望仙楼映入眼帘。
望仙楼的牌匾高悬于二楼,上面被烟火熏黑,字迹略微模糊。
顾惜眼眸微黯。
她想起了那场间接夺走爷爷xing命的大火。
“麻烦大家让让!”阿胜大声喊道。
此时望仙楼门堂内外聚集着不少看热闹的人,有街坊邻里,也有食客,还有路人。
望仙楼因为一场大火如今停业装修中,但不乏有人慕名而来。
众人听到阿胜的声音,转头看过去。
有些人认出站在阿胜旁边的顾惜,眼里闪过怜悯之色,也有些人眼里闪烁着戏谑的笑。
感受着形形色色的目光,顾惜唇角微抿,秀美稚嫩的小脸绷得愈发的紧。
由阿胜开路,二人从人群让开的一条道进去,尚未靠近,便听到里面嚣张的声音——
“阿翔,不是我不讲旧qíng,只是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如今望仙楼不比从前,你看看,连上月的工资都拖欠了两天,我们也都是出来讨生活的。如今有人出高价聘请我们,为了养家糊口,我们也没办法拒绝不是?这样,若是你们肯给我加两倍工资,我就留下来!至于老张他们,也得跟着涨吧?”
顾惜火冒三丈。
这个嚣张的声音正是来自柳仁山,尽管她已经十多年没有见过柳仁山,依然清晰地记得!
顾惜快步往内走。
看到了被围在中间的柳仁山,也看到了近二十年未见的父亲。
她眼睛微热,差点流下泪来,她忍住流泪的冲动,现在不是煽qíng的时候。
前世柳仁山几人走得风光,且贬损了父亲一顿,她重生回到这个节骨眼上,绝对不会再让这样的事发生,这些忘恩负义的白眼láng,想走?
可以!
但他们怎么走,她说了算!
“小惜,你怎么来了?”顾翔不太想让女儿看到这些龌龊事儿。
顾惜岂会不知父亲的想法,但父亲一辈子都不懂得跟人吵架,说好听点叫为人老实敦厚,说难听点就是懦弱,上辈子父亲面对柳仁山等人的刁难,无从反击,柳仁山走得嚣张,走得得意,走得理所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