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敲门声再一次响起。这回比上次更急促了些。门外的人等得不耐烦了。
列维尔放下手里的银镜子,下了楼,从柜台后拿出一把猎枪。波士顿的每家商店在柜台下面都放着一支枪。
列维尔趋近大门。门闩被铁链牢牢捆着,cha销也稳稳地楔着。他贴着门板问道:“是谁?”
“我!亚当斯!”
列维尔取下门闩,拔开一边的cha销,打开半扇门。一个人影快速闪了进来。
“嚯!”亚当斯直勾勾盯着列维尔手中的猎枪,“好特别的欢迎方式!”
列维尔将枪扛在肩上,“我哪知道是你,大半夜的你跑来gān吗?又惹了什么麻烦?”
亚当斯谨慎地四处望望,快速地关上门,将cha销和门闩放好。列维尔为大门栓上铁链。
“你鬼鬼祟祟地到底在gān什么?”当他回过头去和亚当斯说话时,愕然发现店里多了一个人!
“谁!”
他下意识去摸肩上的猎枪,但是亚当斯按住了他的手:“别慌。是朋友。”
那人头戴一顶宽沿帽,遮住了大半张脸,身上披着一条带有长长流苏的亚麻布披肩,背后背着一个用棕色皮革裹着的长条型包裹。他的装束颇似当地的莫霍克族人和南方商人的结合体。列维尔猜想这大概是个土著人,但那人摘下宽沿帽,却露出一张苍白得不似活人的脸。那是个俊秀的年轻人,一头柔软浓密的黑发,可双唇却毫无血色。若不是那双碧绿的眼睛仍在转动,列维尔准以为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具尸体。
“你……你怎么进来的!”列维尔警惕地问。
“你没注意到而已。”年轻人说。
亚当斯拍了下列维尔的肩膀,表示不必惊慌。“我来为你介绍,保罗。这位是乔治·彭斯先生,我们‘自由之子’的朋友。”
乔治·彭斯略一点头。
“乔治,这位就是我向你提起过的波士顿最好的银匠,保罗·列维尔。他能满足你的要求。”
“什么?”列维尔一头雾水,“满足什么要求?”
亚当斯递给乔治一个眼神,乔治卸下背后的长条型包裹,将它小心翼翼地放在柜台上,解开皮革裹布,露出里面的东西——一柄长剑,一柄军刀,还有一把适合cha在靴子里的尖细匕首。
“请为这些武器镀一层银,列维尔先生。”乔治说。
“镀银?”
列维尔做过银项链、银戒指之类的首饰,也做过银盘子、银镜子之类的生活用品,却很少打造银质武器。硬要说的话他也的确打造过一套装饰xing的刀剑,现在大概挂在某位军官家中的墙上。但是为武器镀银?
他谨慎地拿起那把军刀,手指摩挲着刀刃:“先生,光是镀银可能不好看,刀柄和护手要全拆下来,重做一副才行。”
“我的意思不是往刀柄和护手上镀银,是往刀刃上。”
“刀刃?光刀刃镀银有什么用?这并不能起到多少装饰效果……”
“它们不是用来装饰的,列维尔先生,”乔治凑近列维尔,压低声音,“我用这把镀银的刀,杀死某种东西。”
一周后列维尔把全套镀了银的武器jiāo给乔治。他还是在亚当斯的陪同下,于夜晚悄悄地到来。那之后的一个月,在康科德北桥附近,列维尔亲眼看着乔治用那把镀银军刀杀死了“某个东西”——乔治用银刀将那东西的头削了下来,亚当斯亲切地帮他一把火烧了那些玩意儿。三个人密切监控着火堆,以免引起山林大火。
“那是什么东西?”列维尔偷偷问亚当斯。
亚当斯瞥了一眼乔治,把回答的任务jiāo给了他。乔治面对熊熊燃烧的火堆,火焰把他的皮肤烤得发红。
“一个吸血鬼,扮作行商在乡镇间游dàng,杀了许多人。”
“噢天哪,你一定是在说笑。这故事编得太烂了。”
亚当斯和乔治都沉默地望着他。列维尔抓抓头:“我猜,呃,这不是个故事?”
※
乔治·彭斯一袭黑衣,骑着一匹黑马,就连军刀的刀鞘也换成了黑色的鲨皮,除了惨白的肤色和手中闪闪发亮的刀刃,他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这黑夜中黑衣黑发、月光下肤色惨白的年轻人,就像是一幅黑白的素描画,可他的眼睛却是血红的,成了这黑白画幅中唯一的、艳丽而诡谲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