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宛如一只咆哮的巨shòu,吐出长长的火舌,舔噬夜空的肚腹。烟雾愈加浓密,橙色的巨焰鼓起地狱极恶地的qiáng风,将附近的刀山剑树chuī得啪啪作响,发光的余烬自烟幕中升起,朝无边的黑暗飘去,仿若千百只新生的萤火虫。烈焰高升,挥动着巨大而火红的翅膀,bī得极恶鬼节节退后。
木一禾隐隐约约听见了周边极恶鬼的惊叫声,但他置若罔闻。他在地狱业火中睁着血红的双瞳看着极恶地的天空,火焰将昏沉的天空照得如同白昼一般明亮,每一簇火,都像是有生命一般,跳跃着,簇动着。
现在的木一禾已然无力控制自己这被早已被烧得焦黑的躯体……或许已经可以称之为尸体了。
他直愣愣地看向天空,仿若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渐渐地长成了少年,但一直都是孤零零只身一人,上天道,在人间,到魔都,从大泽……一直都是只有他一个人。
天高地广,天南海北。天地间这么大,他却只身一人。
木一禾眨了一下眼睛,发现自己沉浸在水中。
他被死水淹没,在水下,能清晰地看到水面上的一切,瘴气、淤泥、杂糙丛生,从水下往上望去,感觉水面上的世界像是罩了一层厚厚的冰罩,将视野所见全部淹没于冰冷寂寥之中。
木一禾想起来了――这是他初遇龙凛的时候。
木一禾发现自己能动了,于是在水下像鱼儿一样游动,很快游到了这还是龙蛋的龙凛所在的地方。
与记忆不同,这颗龙蛋并未裹着厚厚的污泥,反而十分gān净的样子。蛋壳清晰透亮,露出壳中生物的剪影。
壳中的小银龙剪影四处流动着,每一次摆尾都在末端透出一抹银色的光彩,映在蛋壳上,转瞬即逝,似是琉璃淬火,却能照耀木一禾全部的黑暗世界。正对着木一禾的那一面,清晰地映着天道大魔法印。
木一禾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感受着龙凛对他无声的呼唤,伸出右手轻轻触碰蛋壳,触碰着这道法印。
刹那间,像是变换了一个世界,脏污的水清澈了起来。
他瞥见成年化为人形的龙凛正在他前方,冲着他露出了一个微笑,龙凛张开了嘴,说着什么话,但他一个字也听不清。
然后,龙凛对着他伸出了手。不知道是幻觉还是用尽最后的力气,木一禾向着一步,伸出了手。他能清楚地感觉到龙凛的触碰,一瞬间激动地快要流下来眼泪。
这次,他清晰地听到了龙凛的话语:“小鬼,跟我走……”
木一禾顿时泪流满面,立即坐在了化为龙身的龙凛之上。银龙带着他向上飞去,似是要飞跃九重天!
银龙带着他,飞跃大泽,飞跃人间帝都,飞跃了第一重天、第二重天……直到第九重天……
突然一个失重,木一禾惊醒。冰冷寒凉的大泽之水不再,凛冽呼啸的九重之风不再,龙凛也骤然消失。他这才发现自己依旧深处地狱业火之中。
周围的极恶鬼数量越来越多,叫声也比之前还要震耳yù聋,木一禾被数以万计的极恶鬼围观了九天九夜。
极恶鬼也是好奇,眼前这个少年是怎么惹着天道了。一般人被关入极恶地,之后天道就不管死活了。可是这个少年,直接从天道南天门直入极恶地,被地狱业火灼烧了九天九夜,躯体只剩下残渣了。
极恶鬼议论着,这个少年是闯了怎样的弥天大祸,犯了怎样的滔天罪行!
木一禾清楚地听着极恶鬼的议论之声,他想一句一句地吼回去。
――不!
――我没有错!
――更没有罪!
什么是天命!什么是因果!如果这就是他必须接受的因果宿命,那他誓要逆天改命!
天!你能听到我说话吗?我的命只有我自己能决策,谁都不能妄言gān涉!
你若以为你是世间一切的主宰,那我定要让你尝到命运受制于人的屈rǔ滋味!
今日,你令我承受地狱业火之rǔ,明日,我定用同等方式弑神诛仙,毁天灭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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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火焰终于熄灭,地面稍稍冷却之后,满地皆是焦黑的残骨与灰白的残渣。这少年最终还是被烧得只剩灰烬了。
也唯独原地遗留一把剑。这把剑也同样被地狱业火灼烧了九天九夜,但完全没有融掉,铮铮铁骨,想必它的铸剑师在铸造它时必倾尽毕生心血。
极恶鬼摆摆手,散了吧,散了吧,没什么好看的了。
谁知这时一阵yīn风袭来,将残渣卷起,风chuī着糊了众鬼一脸。
“呸呸呸!”这莫非就是极恶地的名菜,gān吃骨灰吗?总是在火海里能见到各式的骨灰,但这么碎的还是头一次见!到底多大血海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