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枫定定地看着他,尽管他知道,这个人的话是对的,却不能欣慰赞同。
“聪明,野心,胆识,一个人可以选择其中两个,却不能三者都占全。不然就要危险了。不是危及自身,就是危及天下。很久以前,太子被废的时候,当今是这样说的。”
木枫板着脸说完,补充了一句:“你的意思,我会转告贺兰大人。”
晏无咎看着他的背影,笑容缓缓退去:“现在,我是休沐了吗?”
木枫脚下一停,嗯了一声:“一会儿封赏会下来,连升三级作从六品。不能对外显露,但危机时刻,可以报我的名字。”
晏无咎笑容消失,面无表情的脸上无动于衷,如潮水退去,露出被笑容掩盖的凌厉清狂,还有矜傲无趣。
他要那些做什么?那些可从来都不是他的目的。
晏无咎径直出了贺兰府。
回了他在洛阳下榻的幽静小筑。
夏管事看到他回来,高兴得遮掩不住:“少爷你可回来了,大喜事啊,听说……”
晏无咎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
夏管事忽然明白了,压抑兴奋喜色,张望了下低声道:“是不是之前的银子砸对地方了?”
晏无咎隐隐一点倦怠,淡笑往里走去,温和地说:“舅舅那里比起以往会受到一点冷遇,让他不要担心。最多一个月就会好了。比以前更好。”
夏管事笑呵呵地点头,忽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太对:“您不回去亲自说吗?”
晏无咎笑了一下,脚下不停也没有回头,淡淡地说:“不了。以后,都不会回去了。”
夏管事眼中迷惑,却不敢多言。
从很久以前,在禹城季家见到这个表少爷第一面的时候,夏管事就觉得,老爷的那个外孙有些特别。金尊玉贵的,哪里都不像是商贾小官家能养出的孩子。
十岁的小孩子,笑起来的时候,又好看又莫名令人不安。
其实表少爷没有对他们这些底下的人厉声过,可是所有人有意无意地,对着他的时候,都会比以往更恭敬谨慎些许。
做掌柜的,见过的三教九流形形色色的人多了,有时候比算命的还要会看人。就是不会看,也会有一种直觉。
夏管事依稀觉得,季家好像要走一条了不得的路子了。
他一边出神一边招呼着下头的人:“守好院子,别让人打扰少爷休息。来几个人跟我回去报信。”
……
在晏无咎睡觉补眠的时候,凌晨那一把火带来的震荡,才开始真正蔓延出去。
清苑县的监牢,西斜的金辉才初初照进那处小窗,死寂的牢房里便传来骚动的声音。
“县太爷,县太爷!”报信的人气喘吁吁,激动地抓住牢笼栏杆的手,青筋毕露,深呼吸几下,先不忙着说,先喝令狱卒,“快打开门,请晏大人出来啊。”
晏县令略略清减几分,满头灰白的发更白了些许,惊讶又迷惑:“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无咎出了什么事?”他眼底满是紧张。
来人气息稍稍平复:“晏公子的消息不知道,是老爷您大喜,那个挨千刀的泼皮被人杀了。上头大人一查,他是满嘴胡话,您是被诬告的啊。这不,加急赶紧命令给您放出来。听说还有安抚,指不得要升官的。”
晏县令没有笑,也没有高兴,虽然这的确是件高兴的事。
他忽然回神,抓住那人的手:“今天是几号!”
问了人,他却看向监牢的墙上,被他用指甲刻下的正字。
耳边想起当初晏无咎来的时候,对他说的话。他说,等他七天,最多不会超过十天。
今天是第七天。
晏县令不知道,那样天大的祸事,那个从小被宠大什么也不懂的孩子,是怎么办成的。
“您快回家看看。”
是要回去看看,妻子,岳父,还有无咎,他得赶紧去看看。
……
晏家、季家的祸事似乎来得莫名其妙,去得好像也稀里糊涂。
外面的人只道是官场波诡云谲,叹一句时运不济,又祸兮福所倚。
只有事态中心的人才知道里面不可言说的博弈交锋。
冉珩自然不会敲锣打鼓告诉所有人,他看见杀人放火的凶手就是晏清都。但那么大的火势,那姓马的得势之后那般猖狂样,却一夕化作焦土。总有些时刻关注着他的人,听到看到些什么。
洛阳城内坊间议论纷纷,都说那人是得罪了江湖强人,行事太过,遭了天报。只当是悬案一桩。还有人兴致勃勃做局打赌,这回六扇门何时抓到嫌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