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是,他现在,已经和刚醒的样子,判若两人。
白色的薄衫半敞着,几缕墨色的长发随着他转身的动作从肩头垂下来,衬得他胸口的皮肤更加苍白。他一只手还搭在太阳xué上,苍白修长的手指掩住了右半边的侧脸,只见他左眼眼球微微转动,迷茫地看向银叶二人的方向,随即,他整张脸都侧过来,他慢慢移开右手,那手掌之下的右眼却是毫无神采,光芒尽失,就像是――盲眼……一样。
他的左眼也只是在一瞬间闪露了qíng绪,很快也黯淡下去,变得和盲眼一模一样了。他笔直坐着,看向银叶的方向,两只眼睛却虚无空旷,如一潭死水一般寂冷。
银叶看得呆了,瞬息之间,殷淮安的眼神几番变换,诡异至极。不知怎么地,银叶脑海中又浮现那天晚上,那尸体上左右眼的两个血dòng,顿时毛骨悚然,手中的桃木剑“咣当”一声掉落在地上。
没想到桃木剑一落地,殷淮安身体一震,突然弯下腰去,单手抵住额头,皱眉,嘴角抽搐一下。
银叶突然想起来,鬼是害怕桃木的,他现在虽然不是一般的鬼,但应该也是害怕桃木的。
银叶赶紧把木剑从地上捡起来,在手中攥紧,紧张地盯着他。
殷淮安的手从额头上拿下来,规矩地摆在身前,他仍旧拿一双空茫无神的眼睛对着银叶,缓缓开口道:“这位客人,有何贵gān?”
他的房间一片láng藉,地上撒着huáng豆米粒,空中挂着符纸幡帐,桌椅翻倒,杯盘碎裂,他却像睡过寻常的一觉醒来一样,悠然而慵懒地问站在自己房间中的陌生人:有何贵gān?
这人真是有病。
或许――
银叶大着胆子蹭到他的身前,举起手来在殷淮安的眼睛前面晃了晃,他的眼睛不动,眼神不变,仍是空茫无神。
――原来真的是彻底瞎了。
但是为什么有人发现自己瞎了之后,会这么淡定呢?银叶皱着鼻子端详他的脸,不得不说这殷淮安,还真的是……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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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叶凑得极近,肆无忌惮地盯着他看,这时殷淮安突然开口道:“我……还是能够看到一点人影的,阁下是敌是友,究竟想……”
银叶有些尴尬地咧咧嘴,摸着鼻子后退两步。
却突然看见小鬼颤抖着双腿和双臂从地上爬起来,嘶声喊道:“鬼啊――有鬼啊――”
银叶在心里暗骂一声,急忙跑过去捂住小鬼的嘴,在他耳边低声道:“你喊什么,把人喊来咱俩就惨了!”
但是银叶着急制住小鬼,手中的桃木剑就又没握住,又是“咣当”一声,木剑重重地砸落在地板上。
殷淮安身体又是一颤,他声音低弱地说:“阁下能不能……把那东西拿稳,别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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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叶这边顾着安抚小鬼的qíng绪,没有搭理殷淮安。
眼泪变成一条小河从小鬼紧闭的眼睛中流出来,小鬼呜咽着对银叶拳打脚踢,挣扎着要跑。
殷淮安也被小鬼的叫喊声吓了一跳,他才发现屋子中还有这样小的一个孩子,听见哭声,他试探地问道:“他哭什么?他说的是什么?什么有鬼……”
银叶心里骂道:就是你这个死鬼……
小鬼这一叫,果然叫来了人。外面有人敲门,是德v老伯的声音:“钟大夫,里面出了什么事,老爷叫我来看看。”
不知道殷淮安是装傻还是真的不知道,银叶也来不及去猜想他的心思,现在当务之急是把殷老爷糊弄过去。要是殷老爷知道自己儿子变成了一只瞎鬼,别说银子了,他俩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他一手捂着小鬼的嘴巴,另一手手指抵在唇边,向殷淮安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但是转念又想到殷淮安看不见东西,遂小声对他喊了一句:“别出声!”
殷淮安竟然听他的话乖乖噤了声,小鬼听见这一句,也奇迹般地不再哭闹,不再发出声音。
屋子里奇异地静了下来。
银叶开口打破了这寂静,他尽量把声音放稳,对着房门说到:“没什么事,孩子没见过这些东西,一时吓着了,不小心叫出了口,已经教训过了,大少爷没事,请老爷放心。”
门外德v说到:“嗳,没事儿就好,钟大夫可还有什么需要的?”